第11章

　　急診室，刺鼻的消毒水味溢滿了整個房間。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摘下了耳朵上的聽診器，一邊寫著病曆本，一邊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吃撐了，我給你開點健胃消食片。”

　　喬漾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她雙手揉著胃，氣息很輕：“醫生，可是我現在好難受。”

　　於九江站在一旁，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急急忙忙把喬漾送到醫院裏來，出了一身的汗，敢情人隻不過是吃撐了。

　　倒也確實怪他心急，小姑娘以前就嬌滴滴的，手上不小心破了個口子都要哭天喊地的恨不得上一趟手術室進行縫合。

　　實在是愛作的很。

　　“難受？”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建議道：“那我給你開兩袋鹽水，挺有效果的，掛完你就應該沒事了。”

　　喬漾一聽要掛水，整個人都在抗拒，她擺了擺手，拒絕道：“醫生，我覺得我還是忍耐一下吧。”

　　“給她掛吧。”於九江淡淡的說道。

　　醫生點點頭，下一秒行雲流水的開完了病曆單。

　　急診室外還有其他的病人在等待，喬漾沒多耽擱，準確點說是想耽擱也耽擱不成，於九江半摟著她把她帶到了外麵。

　　“於九江，我不要掛水。”

　　男人蹙了蹙眉，沒理她的話，“你是要跟我一起去藥房拿藥，還是自己一個人乖乖去輸液室裏等著？”

　　喬漾眼神堅定，“我要回家。”

　　於九江把她推到了旁邊的輸液室裏，男人下顎線硬朗，冷冰冰的威脅道：“喬漾，我要是取完藥發現你沒坐在這裏，你哥給你的那張卡你就別想要了。”

　　輸液室人不多，大家都三三兩兩的分開坐著，其中有幾個小孩，手上被紮了針也不安分，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玩什麼。

　　喬漾幾次想要從藍色的座椅上起身，一想到於九江剛才後半句的話，腿就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鐵，無論如何都邁不開來。

　　她上輩子肯定是欠了他的，這輩子要如此被他玩弄折磨。

　　於九江很快配完了藥，路過超市裏的便利店時，走進去買了個薄毯子。

　　喬漾盯著扶手上的病曆本，聽到身旁傳來動靜聲時，她指著病曆本封麵上某一處問道：“於九江，你剛才怎麼正確無誤的填出我的生日的？”

　　剛到醫院掛號那會兒，她明明一句話都沒說，於九江竟然能把她的個人信息全寫對了。

　　男人沒說話，把毯子折了折蓋在了她的腿上。

　　喬漾不依不撓：“你接近我就是別有用心，連我生日都知道，背地裏做了不少功課吧？”

　　於九江眼皮跳了跳，把剛才的放下去的毯子又拿了起來，然後直接蓋在了小姑娘腦袋上。

　　這下是真的覺得順眼多了。

　　喬漾生氣的扯下頭上的毯子，還沒來得及發火，和藹可親的護士就推著她的小車子走了過來。

　　“掛哪隻手？”護士拿著壓脈帶問道。

　　喬漾臨死掙紮，仰起臉，聲音很揪心：“於九江，不掛水嘛好不好。”

　　雖然胃疼還是一陣陣的，沒有得到緩解過。

　　男人斂了斂眸，走近她，單手把她的腦袋摁在了自己腰間，然後握著她的左手遞給了護士，喬漾還沒來得及反應，左手就已經動彈不得了。

　　察覺到小姑娘要亂動，於九江啞著聲音道：“喬漾，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護士將針頭裏的水擠了出來，值夜班就已經很可憐了，沒想到更可憐的是還要強行被投喂一嘴的狗糧。

　　喬漾快氣死了，聞著男人身上的淡薄荷味，嗆道：“你天天讓我忍，你不是牙簽，我也不是忍者神龜呀。”

　　護士笑了一聲，好在針頭精準無誤的插進了血管裏。

　　於九江鬆開了她，喬漾看著有一點回血的針管，心裏已經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護士調了一下輸液的速度，打趣道：“你別生氣啦，你男朋友其實對你很好，怕你疼，還特地囑咐我們用紫色的小針頭。”

　　喬漾冷笑了一聲，“可是我明明完全可以不掛水的。”

　　這小王八犢子可別是把他自己給瞎感動到了。

　　喬漾拿著手機，歎息了很長一口氣，然後像是做了一個非常鄭重的決定，她一字一頓的問道：“於九江，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給不給我那張卡？”

　　她就指望著用這點錢飛去巴黎看場秀呢。

　　男人掀了掀眼皮，低聲問道：“渴不渴？”

　　喬漾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下意識的乖乖回答道：“渴的。”

　　於九江轉身去問護士要一次性的紙杯了。

　　對剛才的那個問題置若罔聞。

　　輸液室裏的飲水機已經空了，要接開水的話得到七樓的病房飲水間去才有。

　　喬漾趁著他去倒水的空隙，拿起手機拍了一下自己左手掛水的照片。

　　然後發微信問陸之燃：【燃燃，你知不知道國家隊有沒有什麼可以匿名發帖的消息牆啊？】

　　陸之燃很快甩了一個網站鏈接過來，並詢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這是人國家隊的體育牆，不過現在根本就沒人在經營，已經荒廢很久了。】

　　喬漾沒回答他的問題，滿意的點進那個鏈接裏，然後新創了一個帖子，她把剛才拍的左手掛點滴的照片上傳了上去。

　　構思了一會兒，編輯了一段令人潸然淚下的文字：【孩子我已經打掉了，你可以安心的準備明年冬奧會的射擊比賽了，雖然你現在被停賽了，不過沒關係，我相信，你總歸會站在頒獎台上熠熠生輝的！】

　　確認無誤後，喬漾點擊了發送。

　　這可不能怪她，都是於九江先挑的禍端，但凡剛才他把那張信用卡給拿出來，她也不至於會走到這一步的！

　　陸之燃覺得很奇怪，也點進了體育牆裏，一刷新就是剛才喬漾發的匿名貼。

　　雖然她隻字未提這則帖子的男主人公，但是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些強烈的指向性是在說誰。

　　陸之燃：【高手果然還是你。】

　　明明什麼都沒說，但又好像全都說了。

　　喬漾有些得瑟：【這招是我網上學的，不錯吧？你記得幫我把我的手機IP地址多加幾道防火牆，我怕被於九江查到。】

　　陸之燃有些不屑：【你還真是又慫又愛玩。】

　　他一邊加強著喬漾手機的隱私保護係統，一邊感慨她的P圖技術又高超了。

　　瞧瞧這掛水的照片，簡直跟真的似的，而且完美到還摳圖了市裏麵中心醫院的背景。

　　於九江倒了水回來，喬漾有點困了，窩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

　　椅子太硬，她把剛才的毛毯團起來墊在了腦袋下麵，左手一動不動，看起來有些滑稽。

　　於九江瞥了她一眼，那雙明晃晃的大長腿筆直又白皙，在日光燈下刺眼的不行。

　　也不知道是什麼心理作祟，於九江輕輕的把毛毯抽了出來，重新蓋在了喬漾的身上，然後很自覺的把自己的左手手臂伸到了她的腦袋下，給她當人肉墊子。

　　血液循環開始變得緩慢，手臂也漸漸發麻了起來。

　　喬漾卻是沒心沒肺的睡的很香。

　　於九江自嘲的笑了兩聲，也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好在兩袋鹽水都不多，沒過多久就可以拔針了。

　　護士動作很溫柔，喬漾醒來的時候，左手的針眼已經被於九江摁著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於九江，把卡還給我。”

　　男人稍微加大了點手上摁著止血的力度。

　　喬漾直喊疼，直到重新坐回了副駕駛上還眼淚汪汪的。

　　“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喬漾試探性的朝著正在開車的男人伸出了手，如果於九江不同意，她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我可是你的女朋友，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麼隱私”這套綁架說辭。

　　倒是沒想到於九江很爽快，直接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扔給了她。

　　喬漾挑了挑眉，問道：“密碼是什麼？”

　　男人沒扭捏，大大方方的回答道：“2020。”

　　喬漾一怔，沒想到又是這串熟悉的數字。

　　於九江的手機頁麵很整潔，app都是按顏色排列的，其中一個遊戲也沒有。

　　喬漾輕車熟路的找到了支付寶，點進去之後，在添加好友欄裏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恰逢一個很長的紅燈，於九江降了點車窗，睨了她一眼問道：“你想用我的支付寶給你自己轉錢？”

　　“你怎麼可以這麼齷齪的想我！”喬漾有些氣急敗壞，臉都漲紅了一些，“我像是這種不道德的人嗎？”

　　男人沒猶豫，點了點頭。

　　計劃還隻完成了一半，喬漾找起了話題，“你身邊的數字怎麼都是20呀？車牌號是，微信名是，就連手機密碼也是。”

　　“用了很多年了，沒改過。”

　　於九江隻挑了最後一個問題，漫不經心的回答了一下。

　　喬漾滑動著手機頁麵，勾選了【確認開通】之後，突然抬起頭問道：“這些不會都和你那忘不掉的初戀有關係吧？”

　　月色朦朧，銀色長河裏嵌滿了辰星。

　　男人舔了下唇角，像是放棄了掙紮一樣，聲音沙沙的回答道：“是。”

　　這些全都和她有關。

　　喬漾一下子就和噤聲了的小黃鴨一樣，縮著脖子，烏溜溜的眼珠裏滿是不爽。

　　“她有什麼好的。”

　　一句幾乎聽不見的嘟囔聲很快就被夜風給吹碎了。

　　喬漾關掉手機，把它扔在了中央盒前麵的凹槽處。

　　綠燈亮起，於九江沒踩油門，皺著眉看著副駕駛上眉頭都快要擰成“串”字的小姑娘，咬著後槽牙教訓道：“喬漾，你突然亂發什麼脾氣？”

　　後麵有車不耐煩的摁起了喇叭催促著。

　　喬漾將頭偏向了車窗外，她也知道自己的情緒有點奇怪，但是她就是不想開口和於九江講話。

　　於九江也是硬氣的，車子開到了喬漾小區樓下，也是始終一言不發。

　　保安走過來準備敲車窗確認裏麵坐著的人是不是小區住戶。

　　喬漾直接拎著包下了車，很不爽的對著車內的男人大喊道：“於九江，我們分手！”

　　反正晚餐已經吃了，喬淮也出差去了，這段假戀愛對她而言已經完全無利可圖了。

　　男人的側臉隱在一片黑暗之中，冷若冰霜，好像沒有任何的情緒。

　　“行，喬漾，你有本事。”

　　不管多少年過去了，她永遠都能在達成自己的目的之後，毫無任何負罪感的拍拍屁股走人。

　　一地的汽車尾氣消散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