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進了小石頭家，可以看見院子裏打掃的非常幹淨，家裏的雞舍裏養著十幾隻雞鴨，還有一頭豬和兩個小豬崽。

　　小石頭一回到家就鑽進了灶房，過了一會兒拿個幾根紅薯，以及一碗玉米糊糊出來，他把東西放在屋子裏的木桌上，又去灶房拿了一個空碗，把自己的飯給小鈴鐺分了一半。

　　“鶯兒姐姐，這個給你吃。”

　　小石頭還不忘遞給夏鶯一個紅薯，夏鶯接過拿在手裏，看著小鈴鐺，小鈴鐺正準備伸手拿紅薯，被她給叫住了：

　　“小鈴鐺，鶯兒姐姐幫你把手給洗洗再吃好不好？”

　　小鈴鐺的手實在是太臟了，頭發也很亂，又枯又黃，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

　　明明鐵蛋長得人高馬壯，他的妹妹怎麼就麵黃肌瘦，兄妹倆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她乖乖的朝夏鶯點了點頭，夏鶯帶她去院子裏舀水洗臉，洗完臉之後，小鈴鐺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紅薯吃了起來。

　　小石頭這個時候說道：“小鈴鐺的娘生下她之後不久就病死了，張嬸子是她後娘，一生氣就不給小鈴鐺東西吃，這次......可能她又得幾天吃不了東西了。”

　　夏鶯聽了不由一陣心酸，她看著小鈴鐺問道：“小鈴鐺你爹呢，你爹不管你嗎？”

　　小鈴鐺咽下嘴裏的紅薯，聲音軟糯的說道：“我爹經常不在家......”

　　她話還沒有說完，小石頭就氣憤的替她說道：“他爹在夏家莊子裏當長工，要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每次她爹回來，張嬸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所以就算小鈴鐺告訴給他爹，他爹也不會相信的。”

　　不論是在皇宮還是在鄉下，夏鶯都明白一個道理，不管在哪，這世上總會有壞人，天道如此。

　　“那小鈴鐺以後沒飯吃，餓了，可以來找鶯兒姐姐，鶯兒姐姐教你念書如何？”

　　小鈴鐺眼神一亮：“是跟小石頭哥哥一樣麼，我也可以念書麼，可我娘說女孩子家長大就要嫁人，是個賠錢貨，鶯兒姐姐，啥是賠錢貨？？為什麼嫁人還要賠錢？？”

　　夏鶯不忍給她心裏再添負擔，就說道：“小鈴鐺這麼乖，不是賠錢貨，有了學問就不是了。”

　　小石頭此時忽然說道：“鶯兒姐姐，不如你也給小鈴鐺取個名字吧，這樣她就可以上學了，她的束脩，我來給。”

　　夏鶯看著兩人關係如此要好，笑著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那就叫李文茵，取自《詩經》中的文茵暢轂，駕我騏馵。意思是文采過人，燦若文錦，巾幗英姿。”

　　小鈴鐺瞪大眼睛看著夏鶯，

　　“謝謝鶯兒姐姐。”

　　之後夏鶯見小鈴鐺頭發亂糟糟的就又給小鈴鐺理了理頭發，還給她挽了一個雙環髻，用自己頭上的頭繩給綁了，小鈴鐺直接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鵝蛋形的臉蛋，兩條彎彎的月牙眉，小巧玲瓏的瓊鼻，皮膚嬌嫩擺席，眼睛忽閃忽閃的，非常漂亮可愛。

　　夏鶯以為小鈴鐺第二天就會來找她，可是一直等到快中午了都沒見到人來。

　　“是不是小鈴鐺不認識路，你有沒有跟小鈴鐺說讓她來這裏？”夏鶯問小石頭。

　　小石頭搖了搖頭，“應該是張嬸子不讓小鈴鐺出門，昨天鶯兒姐姐你走了之後，我就把小鈴鐺送了回去，我在門口聽見張嬸子打罵小鈴鐺，還把你給她綁的頭發給扯了，小鈴鐺哭的可傷心了。”

　　“我跟張嬸子說理，張嬸子不但把我趕了出來，還推了我一把，你看，我胳膊都出血了。”小石頭擼起衣袖給夏鶯看自己手臂上的擦傷。

　　夏鶯聽完小石頭的話，皺了皺眉，決定親自去一趟小鈴鐺家，答應了小鈴鐺的事情不能不做。

　　是以下午下學之後，夏鶯就跟著小石頭一起往小鈴鐺家走去。

　　鐵蛋的娘正端著碗坐在院子裏吃飯，小鈴鐺則捏著一角站在不遠處咽著口水，眼神怯怯的看著張氏，被張氏發現之後，趕忙低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昨天梳的好好的頭發，又變得亂糟糟的，蓬頭垢麵，這次竟連鞋子都不給穿了，小鈴鐺直接光著腳站在地上。

　　“張娘子！”

　　夏鶯站在矮牆外麵喊了一聲，聲音引來隔壁鄰居探頭張望，他們都想看看夏鶯這是準備幹啥。

　　都在猜測是不是鐵蛋又惹禍了。

　　“喊啥喊，沒看見吃飯呢，咋啦，想找事？？”

　　張彩秀甭管對麵是誰，直接扯著嗓門沒好氣的吼道，隨即冷笑一聲，“我家鐵蛋這兩天在屋裏好好的待著呢，甭管你家裏是丟了雞還是丟了蛋，都跟我家鐵蛋沒關係。”

　　夏鶯隔著院牆說道：“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是來找小鈴鐺的。”

　　張彩秀這才抬起頭，看清是夏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是你啊，我當是誰。我都還沒找你的麻煩呢，你倒是先找我家來了。”

　　“你昨天跟小鈴鐺說啥了，她一回來就衝我嚷著要去上學，是不是你唆使的，一個女孩子家上什麼學，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沒得把我女兒給帶壞嘍。”

　　她斜著一瞪，陰陽怪氣的說道：“夏小娘子，我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你自個兒要在外頭拋頭露麵那是你自個兒的事，請你別連累我家小鈴鐺，她長大了可是要嫁人的。”

　　“你要是連累她嫁不出去，我可就跟你沒完。”

　　夏鶯知道跟這種人講什麼君子之道根本行不通，她也不急不慌，也不懊惱，而是想了想說道：

　　“張嬸子，你想讓小鈴鐺嫁個好人家，可就她現在這樣，你覺得她將來是會嫁給張三還是會嫁給李四，嫁妝可能是一頭牛，也可能是三頭羊，亦或者隻有幾隻雞？”

　　張嬸子看了看臟兮兮的小鈴鐺，忽然無話可說。

　　村裏的女人不都是這樣，誰都盼望著能夠嫁個富貴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不愁吃穿。

　　可到最後，人家富貴人家要娶的都是大家閨秀，豈會看上她們這些鄉野村姑，到了一定的年紀，還不是找了個窮小子嫁了，好點的，嫁給個老頭子，能多要點彩禮。

　　女人的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張彩秀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