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就是郎字，要從這裏落筆，然後再這樣寫......”

　　夏鶯悅耳的嗓音在耳邊低低的響起，卻如無聲的擂鼓一般撞擊在自己的心尖上，整個心田像是淌過一道暖流。

　　“九郎，九郎......”

　　夏鶯呼喚著九郎的名字，卻發現對方盯著自己發起了呆，夏鶯心裏一緊，以為自己忘了蒙頭巾，一摸才曉得是戴了的。

　　卻又回頭不解的看著九郎，這人發呆也不知多久了，那她先前豈不是白教了？？

　　“表哥哥，你老盯著我阿姐做什麼，我阿姐教你識字呢，我阿姐臉上又沒有字......”

　　一旁逗弄著螞蟻的夏木棠走過來用小手在九郎眼前揮了揮，奶聲奶氣的說道。

　　九郎省過神來，忙收回視線，耳根一陣發熱，語無倫次起來，

　　“我剛才......剛才突然想到了一些別的事，今日......就先到這裏吧！”

　　說著，人已匆忙起身，看見旁邊的掃帚，拿起來就走出了院子。

　　夏木棠看著九郎怪異的行為，問夏鶯，“阿姐，他拿著掃帚出去要去做什麼？”

　　不掃院子跑去掃門口？

　　“而且院子裏的地，姑姑不是一早就掃幹淨了？？”

　　夏鶯托著腮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九郎這是要幹啥，跟夏木棠升起同樣的疑問。

　　兩人看著門口，很快，九郎拿著掃帚又返回來了，換了一把鐵鍬出門。

　　全程低著頭躲避著夏鶯的目光，夏木棠捂著嘴偷笑，“表哥哥是不是跟以前的阿嬤一樣，老糊塗了，可他還很年輕啊。”

　　夏鶯看到九郎略顯滑稽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笑，揉了揉夏木棠的腦袋，“大人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別整日看螞蟻搬家，去看書去。”

　　九郎走後，夏鶯想了想，得找個什麼活計補貼家用才好，總好過待在家裏，吃白飯。

　　她現在身無分文，夏嬤嬤身上帶的銀兩也不多了，總不能開口問九郎要。

　　她如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實在不好開這個口。

　　夏鶯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夏嬤嬤，夏嬤嬤說道：“眼下我們應該考慮如何安身，至於以後的事現在就先不提，這幾日你隻管待在家裏，哪也不要去，看看情況再說。”

　　夏鶯跟夏木棠逃出京城，皇上想必也發現了，可能是忙著登基祭祖暫且顧不上他們，等皇上得空，勢必會想方設法的查找她們姐弟倆的下落。

　　雖然幾人已經遠離京城，夏鶯還毀了容，但夏嬤嬤還是不放心。

　　夏鶯聽了夏嬤嬤說的話，心裏一陣盤算。

　　晚上夏嬤嬤點了一盞油燈坐在桌前替幾人縫補衣裳，夏鶯在一旁幫忙穿針引線，暈黃的燭光將她的眉眼照的如夢似幻。

　　九郎看了這一幕，端起眼前的陶碗喝了口白開水潤潤嗓子，張了張嘴說道：“既然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就留下來罷。”

　　他看了看夏嬤嬤：“我不是為了你，隻是不想木棠跟我一樣無家可歸。”

　　說完起身就要走，他沒有注意到夏嬤嬤的眼睛裏流露出悲傷的眼神，她叫住九郎，回屋拿了一件袍子出來。

　　衣服是她前幾天買的，一直忘了拿出來。

　　“你身上的衣服舊了，穿這個吧！”夏嬤嬤把衣服遞給九郎說道。

　　這個時候是屬於她們母子兩人的時刻，夏鶯不好說話，就低著頭繼續繡衣服。

　　九郎頓了頓腳步，到底還是直接走開了，留下夏嬤嬤手裏拿著衣服站在原地。

　　夏嬤嬤知道自己虧欠九郎太多了，他一時不能接受，她也能夠理解，看著九郎離開，說道：

　　“你現在不想穿沒關係，娘先替你收著，等什麼時候你想通了，隨時再問娘要。”

　　第二天夏鶯正在屋子裏教夏木棠念書，李大娘帶著自己的孫子小石頭上門道謝，手裏提著一籃雞蛋還有一條魚。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這句話的意思是......”

　　“夏妹子可在？？”

　　夏鶯聽見外麵有人喊就停了下來走出屋外，見是李大娘，張口道：“李大娘，你這是？”

　　李大娘上前賠笑，“上次你舍命救了小石頭一命，今日我特意帶著小石頭上門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的！”

　　夏鶯聽了眉眼一抬，那眼神已先讓李大娘怵了幾分，不敢與夏鶯對視，尷尬的站在那裏，內心忐忑起來。

　　夏鶯想到對方捉弄夏嬤嬤的事，淡淡的回道：“東西你且拿回去，感謝的話就不必了，以後做什麼事之前要多想一想，免得又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以後這樣的事兒最好不要再發生。”

　　李大娘的臉一陣燥熱。

　　夏鶯看著李大娘知錯的樣子，說了句：“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見李大娘聽不懂，便解釋：“每個人都會犯錯，知錯能改還為時不晚，以後也不該在人背後嚼人舌根，這樣的錯還是少犯的好。”

　　李大娘聽了揚起笑容，連連點頭，“小娘子說的大娘都記住了，都是大娘的錯，我真不該聽她們的話，我也是，一時糊塗......”

　　李大娘再次看向夏鶯的目光變了變。

　　如果說在河邊的時候對夏鶯的印象是驚豔的話，那此時就是欽佩，她對夏鶯的大度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鄉下人嘴笨，不會說話，李大娘堅持要把雞蛋留下，夏鶯推脫不過，就隻留下了魚。

　　她聽夏嬤嬤說起過，百姓家養雞下蛋自己都舍不得吃，而是拿去換錢作為家裏的開銷。

　　送走李大娘，夏鶯轉身進屋繼續教夏木棠，隱約聽見小石頭跟李大娘說話，

　　“娘，我也想念書！”

　　方才他聽見夏木棠在屋子裏念書就一臉羨慕。

　　“阿婆也想要讓你念書，可家裏哪來的銀子喲，咱還欠別人的租子沒有給咧，再等等吧。”

　　小石頭一邊走一邊依依不舍的回頭看著。

　　李大娘回去之後逢人就誇夏鶯有本事，人又大度，很快就連夏鶯會教人念書的事情都傳遍了整個村子。

　　正好附近的幾個村子商量著建學堂的事兒，正到處請教書先生。

　　若是有德高望重的先生肯到他們所建的學堂教書，附近的村民想必會自願給學堂捐錢，籌建學堂。

　　雖然夏鶯會認字會教書，但到底是女流之輩，又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那些人也不會請她。

　　夏鶯對此也不在意，現在暫且在這蟄伏，她還能教弟弟，等弟弟年紀大些，再尋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