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薛濤頗有些同病相憐地替樊慶兒道：“媽媽不該這麼說，慶兒姐姐每日裏除了陪伴客人，還要用數個時辰習練歌舞，如何能說不辛苦？”

　　“嗬嗬，她的辛苦媽媽自然是知道的。”見薛濤麵上微露不悅之色，柳媽媽立即轉了口風，順著薛濤的話道：“濤兒你真是個好心的孩子，難怪韋將軍會對你格外看重。”

　　韋皋對她的看重，是因為她的“好心”麼？

　　薛濤心裏苦笑一聲，她想過用自己的容貌、才華去打動他，卻從未想過用自己的“好心”去打動他。

　　她的父親母親俱是好心之人，可災難到來時，那些“好心”並不能救父親的性命，也不能叫她和母親填飽肚子。

　　好心，有時候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濤兒，快把衣服換上叫媽媽看看。”柳媽媽不容分說地推著薛濤道：“這可是媽媽用自己積蓄多年的私房錢特意為你定製的，若是不合身，也好早些拿去叫她們修改，免得韋將軍派人接你時沒件體麵的衣裳。”

　　薛濤不肯。

　　“你去試試，若不合適，媽媽叫人拿去退了便是。”柳媽媽見薛濤執意不收，哄著她道。

　　薛濤推托不過，隻得到裏麵房中換了套朱紅色的衣服出來。

　　柳媽媽滿麵生光，看著薛濤拍手讚道：“我的兒，我的兒......想來天上的神仙妃子也不過這般模樣了，媽媽這數百兩銀子總算沒白花。嘖嘖，若媽媽是個男子，見了濤兒必定也要丟了魂兒......”

　　薛濤聽過太多對於自己容貌的誇讚，亦聽過太多輕薄男子的輕薄之語，是以柳媽媽的話除了在她心裏引起一絲反感外，並沒有別的感覺。

　　但衣服大小合體、觸身輕軟，宛如擁裹著一團緋色雲霧，倒確實令她極為喜歡。

　　隻是，如今距韋皋上次接她進府已有六七日，韋皋再不曾給過她任何消息。倘若那天夜裏他隻是一時興起，從此將她拋諸腦後，她收了柳媽媽如此貴重的禮物可該如何償還？

　　思及此處，薛濤向柳媽媽福了一福道：“媽媽送的東西自然是好的，隻是薛濤命小福薄......”

　　“濤兒說哪裏話！”拒絕的話尚未出口，已被柳媽媽打斷，柳媽媽拉著薛濤的手笑嗬嗬道：“媽媽閱人無數，一看即知濤兒將來必是大富大貴之人。待韋將軍派人來接你時，你便穿上這套衣服，進府後也好不忘了咱們這場母女情分。”

　　言罷，不等薛濤再次拒絕，已找了個借口回前院而去。

　　待柳媽媽的身影轉過木槿花樹，錦雀小聲嘀咕道：“什麼不忘母女情分，哼，我瞧著八成是想沾姑娘的光，叫姑娘將來在韋將軍麵前為她多說好話。柳媽媽這樣的人，可從來不肯吃半點兒的虧。”

　　“咦，丫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聰明了？”薛濤回過頭來，將不安壓在心底，略帶調侃地笑道。

　　“瞧姑娘說的，難道婢子以前是個笨的？”錦雀調皮地道。

　　薛濤捏了捏錦雀的臉：“原來我竟一直小瞧了你。”

　　主仆兩人在木槿花影裏開了會兒玩笑，薛濤回房依舊換上先前的衣服。

　　錦雀為薛濤收拾新衣時忽然停住了手，憂心忡忡地道：“姑娘，你說這都過去這麼多天了，韋將軍若是對你有意，為什麼還不派人來接你進府？”

　　薛濤怔了一下，目光轉向窗外。木槿花開得正盛，一朵朵一簇簇肆意得好像永遠不會凋謝一樣。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貌似雲淡風輕地笑道：“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他若不來，我又能有什麼法子。”

　　“唉......”錦雀長長歎了口氣，悶聲道：“姑娘這樣好的一個人......韋將軍是個有眼光的，為什麼忍心讓姑娘在這裏受苦......”

　　“跟著我苦著你了嗎？”薛濤顧左右而言他道：“柳媽媽每日好酒好菜招待著，你倒好意思在這裏抱怨。”

　　“婢子不是這個意思，姑娘又不是不明白。”錦雀實心眼兒地道：“這裏的生活再好，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柳媽媽現下對姑娘處處體貼周到，還不全是看在韋將軍的麵子上。一旦她覺得韋將軍不把姑娘放在心上，姑娘在這裏吃的用的每一分每一毫怕不都要加倍還回去。”

　　這樣簡單的道理，錦雀明白，薛濤如何不明白？隻是，明白了又如何，難不成她還能主動去尋他，求他接她進府？

　　他是真的將她拋在了腦後，還是故意不來找她，以懲罰她那夜的拒絕？

　　薛濤不願再想，意趣蕭索地對錦雀道：“有你在這兒說嘴的時間，不如去磨些墨來。”

　　“姑娘又要寫字嗎？”錦雀知道想也白想，隻得暫時放下這份心，跑到書案前拿起墨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