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金玉可受不了榮欣的興奮勁兒，鬧了一會兒便要回二層包廂裏歇，還特別囑咐榮欣小心安全。

“佑哥哥！”她一進門，就看見趙佑斜倚窗邊俯望，神情放鬆，手邊放著一壺酒，一股淡淡的酒香彌漫屋內。

“恩。”趙佑低低地應了一聲，唐金玉站在不近不遠的位置上，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岸邊的燈火如同天上的星星，無數行人隻剩小小剪影。

“佑哥哥，你以前在我家住過？”唐金玉收回目光，看向窗邊的趙佑，許是喝了酒，他的目光甚至有不可言說的柔和，十分迷人。

倘若將來一日，他在戰場拚死抵抗，卻收到京城破的消息，會是何種表情？

“恩。”

“你見過我嗎？見過我哥嗎？你來京城有什麼事嗎？”

“不曾見過。”

一疊聲地追問讓趙佑抬眼。麵前的少女雙眸純淨如水，方才一點壞心反而為她多添靈氣，是個招人喜歡的模樣。

“十二年前，家母病逝，我在京城四顧無親，家父與唐老將軍有舊，便暫住在唐府。”趙佑平靜的說道。

唐金玉一愣，連忙歉意低頭，“對不起，我不知道......”

趙佑摩挲著手裏的酒杯，搖了搖頭，淡淡道：“......都過去了。”

“這是我的！放肆！”

一聲女子嗬斥打斷了唐金玉與趙佑之間的氣氛，趙佑側耳，凝神辨認。

“是榮欣郡主。”

唐金玉一眨眼，連忙湊到趙佑身邊，扒著窗台往下看。

她靠得太急，發間插的蝴蝶簪險些蹭過身邊男子的嘴角，如同真的蝴蝶飛過花叢，美麗的尾翅親吻花瓣，又隨即翩然而逝。

趙佑忙躲閃，見唐金玉沒注意，無奈地抹了下嘴邊。

榮欣郡主站在甲板上，一手拎豔色裙擺，一手抓著盞八角燈的木柄，柳眉倒立，玉麵含煞。正冷聲嗬斥對麵抓著燈籠柄首的男子。

他們周圍的燈光並不強盛，唐金玉在二層看不真切，就伸著脖子盡力往底下探，小半個身子都出了窗外，纖細的腰肢卡在窗沿，顯得搖搖欲墜。

趙佑無奈上前，將胳膊虛環在唐金玉身前，謹慎的控製距離，不沾她衣角半分。

“......別著急，咱們下去。”

唐金玉才注意到自己剛在危險邊緣亂跳，後怕地拍拍胸口，衝趙佑一笑，誠懇道

“多謝。”

趙佑看著麵前少女將彎未彎的杏眼，同樣報之一笑。

唐金玉在窗口喊了一聲榮欣，拉著趙佑匆匆跑下樓，等走到跟前，看清和榮欣郡主起爭執的人，當時一愣。

“李襄？你居然來畫舫？”京城第一才子居然入了夜不在家讀書，跑出來晃蕩？

唐金玉驚訝地說著，同時上前和榮欣一起拉住燈柄，態度明確，“有什麼事，咱們坐下慢慢說，你別動手搶。”

她打量李襄，一身無紋白袍，腰墜翠玉環，底下的穗子輕輕搖晃，一副風流模樣。

嘖，人模狗樣，臉拉得比鞋底子還長，怎麼看怎麼煩人。

“榮欣郡主，是我先猜出的燈謎，這燈該歸我。”

李襄俊臉陰沉，見唐金玉出現，便鬆開了手，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

“屁！這是我先說出來的！”榮欣郡主罵道，她為了見李襄專門托唐金玉攢局，結果人上個馬都歪歪斜斜好似中風，叫她一腔好奇變得尷尬無比，有火兒撒不出，這上哪兒說理去！

現下又一次遇見讓她心情不好的正主，真是出門沒看黃曆。

趙佑被唐金玉抓著袖口下樓，少女修剪圓潤的指尖隔著布料劃過手腕，激起一片微妙的癢意，始終揮之不去。

動了動尾指，他聽清原委，見三人僵持，便四處看看，尋到躲在一旁攤子後的店家，走到跟前詢問：“敢問，到底是誰猜出了謎題？”

“這位公子......小老兒實在是......這兩位......”店家是個精瘦的老者，為難地看著趙佑，說道：“這兩位，是同時說出謎底的。”

他看向糾纏的三人，又說：“不過......是這位小姐先拿下來的。”

“聽到沒有！我先拿的！”榮欣郡主得了支持，美目睜得渾圓，犀利目光直直殺向李襄。

“二人同時說出謎底，該由店家決定要予哪方。”李襄微抬下巴，冷笑道：“若都像郡主這般，靠武力蠻搶，京城燈會早開不下去了。”

“早聽聞北海尚武，今日一見，才知果真是與眾不同。”

“你！”榮欣郡主鬆開燈柄，擼起袖子就要靠近他。

“別別別！”唐金玉忙摟住榮欣的腰，“別衝動！別衝動！咱們再商量！”

“商量？行啊，等我先讓他見識一下北海尚武多年的成果，咱們再好好商量！”

“等等！等等！”

唐金玉矮榮欣半頭，若是對方真要掙脫，她根本拉不住，更何況手上還拎著燈籠，搖晃間燈芯晃動，眼看要出事。

趙佑站得遠，李襄又早早退開，唐金玉和榮欣一通折騰下，徹底將那盞燈籠點燃。

“把燈扔了！”

趙佑瞳孔微縮，抬腳要靠近。

“別過來，榮欣走開！”唐金玉臨危不懼，當即一聲清喝，推開了榮欣，扭頭就往船邊跑。

甲板隻防水，她不能亂扔，哪怕那火的熱度已經傳到她手上。

快！再快！

唐金玉幾乎是撲到了船邊，高揚手臂，將燈籠奮力拋了出去！

“撲通”一聲，火苗帶著燈籠一齊下落，被黑色的水麵吞噬。唐金玉脫力般撲在船沿，擦了擦額頭的汗。

趙佑停住動作，在場所有人都不由鬆了口氣。

突然，船身劇烈搖晃！

“觸礁！河底有礁！”有人大聲呼喊。

該死！趙佑忍不住暗罵一聲，立刻往唐金玉身邊跑。

“撲通！”

唐金玉都來不得及出聲呼救，柔軟的身子如同無根浮萍，被船身巨大的晃動狠狠甩了出去，嬌小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水麵上。趙佑隨即翻過船欄，跟著跳下。

榮欣郡主發出一聲尖叫，也要往船邊跑，被身邊的李襄拉住。

“別去添亂！”

“放手！金玉！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