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趙教官！您吃辣嗎？”

“尚可。”

“那您吃酸嗎？”

“甚少。”

“那苦呢？”

“......”

趙佑閉上嘴，心裏深感無奈。早先唐老太爺責問，唐金玉一會兒看這邊，一會兒瞪那邊，他就知道她是個活潑的。但這股勁頭用到自己身上，就有些受不住了。

見唐金玉嘰嘰喳喳個沒完，趙佑忍了忍，打斷道：“唐二小姐，我還未上任。”

“恩？”唐金玉無辜地眨巴眼睛，歪著頭看他。

“所以，暫時當不起您一聲教官。”

“哦......”唐金玉摸摸下巴，止住腳步，盯著趙佑看，“那我私下叫您佑哥哥，行嗎？”

她粲然一笑，灼如芙蓉，明眸好似落下星火，臉上是萬千歡喜，美豔無雙。

這姑娘小心思倒不少，他說暫不要叫教官，她就順勢而為，要定下私下裏的稱呼。

這是暗示以後課下還有交際。

“可。”

趙佑還是點頭。唐老太爺以往多有提攜，他調回京城，免不了日後碰麵，左右隻是一個稱呼。

唐金玉當下笑眯眯地喚

“佑哥哥！”

“......恩。”

榮欣郡主在市口等了許久，等的月上樹梢，街邊的攤販紛紛掛上燈籠。她左右遠望，終於看到緩步走來的人。

“唐金玉！你打算讓我等的頭發變白嗎！”

怒氣衝衝的撲上去，捧住唐金玉白嫩的小臉狠狠揉捏幾下。不滿地說：“喂，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嗎？”

唐金玉默默捂住臉，眼神示意她往旁邊看。

榮欣郡主扭頭，和麵無表情的趙佑打了個照麵。

“......”

“趙......趙將軍。”榮欣無聲收回扒著唐金玉肩頭的手，背到身後蹭了蹭。

唐金玉瞪她一眼。你怎麼都不看人！

榮欣瞪回去。誰讓你這麼久不來！

......小孩兒性子。

趙佑心想，看二人要鬧起來，連忙輕咳一聲，低下身道：“還請唐二小姐帶路。”

“好好好！”唐金玉應道，立刻和榮欣挽起胳膊，走在趙佑旁邊。

到底怎麼回事？榮欣用眼神問

跟我走。唐金玉以口型回道。

趙佑跟著唐金玉二人七拐八拐，進了一間酒樓。紅木雕梁，獸角飛簷，修建極為精美，可見生意之好。

“佑哥哥，你先坐！我與這家掌櫃相熟，我去點些好的！”

過了一會兒，趙佑看了看麵前的菜，又看了看對麵撐著下巴，笑容異常甜美的唐金玉。

醋溜蝦仁，酸炸鯽魚，酸筍燴鵝，苦瓜炒蛋，蓮芯白糕，還有一大盆覆滿辣椒的水煮牛肉

酸，苦，辣，湊齊滿滿的一桌。

“......唐二小姐有心了。”京城口味不算重，更偏好技法，點出這一堆重口飯菜，把他有可能不喜歡的味道全部帶上，唐金玉是真花了力氣。

“客氣客氣，佑哥哥在祖父麵前關心我的安危，我是投桃報李。”

唐金玉笑吟吟地回道。告她黑狀？她哪怕叫榮欣多等一陣，也要蹲到趙佑，想辦法把這口氣出了。

趙佑看了她一眼，明白是遭了報複。這確實怪他，以為唐家人是知道的，交談時沒注意，說順了嘴。

背後不論人長短，趙佑一向如此。今日卻推了唐金玉一把，他理虧。

沉默片刻，加了一筷子辛辣衝鼻的牛肉，囫圇咽下去，隻感覺一團火順著咽喉滑下，胃都有些發痛。

趙佑不動聲色地止住筷子，開始思索起身就走會不會被唐金玉再記一仇。

“你不喜歡牛肉嗎？那試試蝦仁？”

唐金玉素手持筷，夾了一顆微褐的蝦仁。

趙佑猶豫片刻，也跟著夾了一顆。

酸，酸的牙根發軟，口中全是令人窒息的酸味。

這是放了多少醋......

“噗。”唐金玉見一天裏都表情平靜的趙佑變了臉色，眉頭緊緊地皺起，感覺在前廳被嚇到的那口氣兒散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趙佑喝了一大口水，緩了半晌，清清嗓子才道：“今日......是我多言了，還請見諒。”

見他如此正式的道歉，唐金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平素與兄長接觸最多，遇上一方把一方坑了的事，誰也不願低頭。趙佑卻照單全收，一點都不反抗。

但她到底是嘴硬，見狀抿嘴不言，叫了跑堂的來，讓端上其餘的菜。

這回是清淡的素炒，和香醇的燉湯。

“原來你不喜歡，那換些好了。”

趙佑無言笑了笑，還知道額外準備，看來沒打算真難為他。

榮欣郡主瞧著唐金玉單方麵鬥趙佑，小心拉了拉她，伏到耳畔道：“你別鬧太狠，他還給你上課呢。”

唐金玉撇給她一個你不懂的眼神。

她已經看出來了，似乎把她當做孩子，又或者有祖父的原因，趙佑對她態度一直不錯，雖然寡言，但有問必答，馬場那會兒，還出言安慰——隻不過沒安慰到點子上。

為人真不錯，怪不得京城都破了，他還在西邊守著。唐金玉吃了一口素炒，心中微妙。

吃完飯，趙佑本想告辭。卻被榮欣和唐金玉纏住，非要一起看花燈。

“佑哥哥，城河上的畫舫特別好看，咱們一起吧？”

唐金玉拉著趙佑的胳膊，討好直笑。還拉了拉榮欣。

畫舫三教九流皆有，她和榮欣兩個女子上去，遇上麻煩不好處理，趙佑身量高大，氣勢沉穩，一看就特別能鎮住場子。三人一道，她回去也好交代。

榮欣一愣，拚命地點頭，她想上畫舫想了許久，這回好不容易遇上，隻要能讓她上去玩，怎麼樣都行。

“......也好。”趙佑被纏的頭疼，榮欣郡主身份尊貴，唐金玉是唐家人，他也不好放任她們亂走，索性同意了。

榮欣歡呼一聲，轉身就往碼頭跑，唐金玉連忙跟上。

趙佑沒想明白，自己怎麼就跟著唐金玉的步調走了。搖了搖頭，也抬腳跟上。

“金玉！金玉！那個是什麼！”

榮欣郡主上了畫舫興奮異常，拉住唐金玉四處亂跑，一會兒看船上的燈籠，一會兒看遠處的陸岸。唐金玉買了一盞白兔樣子的小燈，跟她在身後。

“你別跑，等會兒暈船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