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槊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喬氏低著頭，看不出神情，可林瑾初瞧著她的肩膀，便覺得十分難過。

她皺眉看向宋氏，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麼可以如此惡心人，在哥哥新婚的第二日便說這樣的話。

她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喬婧嫣，溫溫柔柔地問了一句。

“不知母親，打算給夫君房中添什麼人？”

“我娘家侄女兒，過兩日便十六了。”宋氏笑道，“前陣子，他們來了京城，我想著大家見見。”

宋氏娘家......

林瑾初耳中嗡的一聲，指甲狠狠地斷在了掌心。

那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恨意，一下子翻湧出來，叫嚷著想要衝破她的喉嚨。

她聽不清宋氏和喬婧嫣說了些什麼，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她的肩上，驀地沉下來一雙手。

林瑾初仿佛溺水之人，終於抓到了一根浮木。

她紅著眼睛抬起頭來，對上了喬婧嫣關切的目光。

屋子裏早已沒有了宋氏。

喬婧嫣和林槊並肩站在她的麵前，擔憂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林瑾初皺眉，似是有些茫然。

“方才怎麼喊你都沒有用，還以為你是病了。”喬婧嫣按住林槊的手，衝著她溫柔地笑了笑，“陪我走走吧。”

“好呀。”林瑾初點頭，自然沒有錯過林槊的神色。

喬婧嫣身側沒有帶任何婢女，林瑾初自然也沒有帶著歡喜。

歡喜咕噥了兩句，便也應了。

倒是喬婧嫣覺得有趣，指著歡喜問了兩句：“那丫頭是自小跟著你的？瞧著就是個對你忠心的，你可想過以後要給她指什麼人家？”

“歡喜是自小跟著我，至於以後的事兒，我沒想過。”前世歡喜不曾長大，就隨她死在了這座將軍府中，哪裏有過什麼以後呢？

如今重來一次，林瑾初隻想著再不讓他們受到傷害，可之後的事，她確實沒有想過。

喬婧嫣便笑：“我瞧著你哥哥身邊那個叫元寶的小廝，像是喜歡她。隻是阿初，若是你打算將她在府裏許配了人家，來日你嫁人，便不好將她帶在身邊了。”

“如今說這些，都還尚早，我總得看看歡喜的意思。”林瑾初歎氣，想起先前宋氏的詰難，連忙問道，“母親方才......”

“沒什麼，我知道你哥哥心裏是怎麼想的，我不怕她。”喬婧嫣挑了挑眉，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對了，你去我那裏坐坐吧，我從家裏帶了幾匹南邊的料子過來，給你做件衣裳。”

林瑾初笑著應了。

到了東院，喬婧嫣便喊了自己打娘家帶來的婢女過來。

“巧衣，去將那匹茜色的軟煙羅拿來，我瞧著最襯咱們六小姐。”喬婧嫣笑著說道。

巧衣點頭，連忙去裝箱裏找出來喬婧嫣說的料子，捧到了兩人麵前。

煙霞一樣的軟煙羅放在林瑾初麵前，著實令她驚豔了一把。

隻是她的心思，終究不在衣裳上。

喬婧嫣衝著巧衣招了招手，問道：“六小姐的身形你可記下了？”

巧衣點頭：“少奶奶放心，六小姐的身形巧衣記下了，三日後，便讓六小姐來試衣。”

林瑾初愣了愣：“不用量身的麼？”

“我家巧衣就這麼一個厲害的本事，你可不能小看了。”喬婧嫣掩唇輕笑了起來。

巧衣衝著林瑾初行了一禮，帶著布料退下了。

轉眼間，這屋子裏就隻剩下了她們兩人。

喬婧嫣這才舒了口氣：“早先阿槊就跟我說，這將軍府裏瞧著大，可其實真正能夠讓我放鬆的地方也不過是這麼小小的一間院子罷了。可其實這樣的院子，若是真的由我自己做主，我也覺得很好。”

“若是母親塞了人過來，便不好了。”林瑾初皺眉，她方才跑神的厲害，著實沒有聽到喬婧嫣是如何將宋氏拒絕的。

此時若是要問，豈不是顯得她有些不上心了？

“你方才那樣子，可是嚇壞你哥哥了。”喬婧嫣卻主動提了起來，“怎的母親說起她娘家人，你反應那樣大？可是從前阿槊不在家的時候，他們欺負你了？”

林瑾初搖頭：“我哪裏能讓人欺負了去？”

“怎麼不會？你先前落水......”喬婧嫣驀地一頓，“那時候，我應當來看看你的。隻是阿初，那時候我不能確定你哥哥會回來，實現曾經對我的諾言。我一介商女，著實登不了將軍府的大門。阿初，你莫要怪我。”

“嫂嫂說的這是哪裏話，我如何會怪嫂嫂。”林瑾初連忙解釋，“倒是嫂嫂你，來到我們家裏，受苦了。”

喬婧嫣盯著她看了片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個厲害的。”喬婧嫣說。

“嗯？”林瑾初挑眉，不明白喬婧嫣的意思。

“你哥哥說你打五小姐的時候，凶巴巴的都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小丫頭了，可我瞧著你可不像會跟人動手的樣子。”喬婧嫣笑了好一會兒，才又問了一句，“那日，你定是氣狠了才會動手對不對？”

“嫂嫂就這麼篤定，我是個乖孩子？”林瑾初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樣來。

喬婧嫣卻捧腹大笑，好一會兒都停不下來。

到底還是林槊，守在門口實在抓心撓肺，推門進來瞧見喬婧嫣這幅模樣，上前就將人摟在了懷裏。

“也不怕笑的背過氣去？”林槊一臉寵溺地問。

喬婧嫣在他懷裏擦幹淨眼淚，衝著林瑾初眨了眨眼睛：“母親若是塞了人進來日日見到這樣的場麵，怕是氣也要氣死了。”

“所以你不用擔心，雖然我們喬家是商戶，卻也不是可以隨意讓人揉捏的。”

“阿初，你還是個小姑娘，不要事事都壓在心裏，哥哥嫂嫂永遠都會護著你的。”

“阿初，那祁家六郎，我已經讓你哥哥去打聽了，隻要是你喜歡的，咱們不必去管祁家究竟多麼複雜，隻要你好好的......”

喬婧嫣溫柔地在林瑾初麵前說著話，可林瑾初的眼前，卻恍惚浮現起當年那個從將軍府門口跑掉的姑娘。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麵前現貨明媚的姑娘，到底沒有忍住，大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