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蹲在馬路牙子邊上抽煙,這是一條吵鬧而繁華的小吃街道,附近有商場活動中心,底下是地鐵,旁邊林立的銀行、酒店,熱熱鬧鬧的小吃店。附近人口密集,一到夜晚廣場舞就搖擺起來,鬧個不休停。
晏修眯著眼睛,一副懶懶的模樣。路人時不時探目過來,將目光停留在這個麵容俊厲、身高挺拔的男人身上。
祝漁到時候,晏修正好抽完一整支煙,將視線定在某條巷子裏。他把煙頭熄滅扔進垃圾桶裏,起身,餘光瞟見祝漁的身影,他無奈地摸摸後腦勺:“你跟來做什麼?”
祝漁站得筆直,語氣清淡:“我去看看拋屍現場,我想知道他分屍的時候在想什麼。”她說完還看了看晏修,“法醫嘛,感性點兒好。觀屍體所言,知凶手所想。”
晏修思索,好像不無道理,正點頭,後者轉身就往巷子裏走,留給他一個倨傲瀟灑的背影。
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揚了揚唇角。
一路走來,街邊隨處可見的見縫插針的停車,巷子後麵是居住宅,身後滴滴地響,祝漁趕緊兒靠邊,將將一輛電動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還沒到喜樂超市後巷,就聞到了垃圾的腥臭味兒,兩人麵不改色地走進來,靠牆豎著兩個垃圾桶。晏修習慣性地環視四周,發現屍體當天就觀察了附近有沒有監控,凶手留下的痕跡......但很遺憾,通通都沒有。
就算有,這裏每天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有什麼痕跡也會被抹掉。
這是一個小心謹慎、膽大心細的凶手,竟然將黃姚的屍體選在這種地方拋屍。
晏修轉了一圈,旁邊停著幾輛私家車,拋屍當天隻有一輛車停在這裏,他們檢查過車裏的黑匣子,什麼都沒有。
往前走,快到巷子的後方出口,這裏也堵了倆輛車,祝漁吐槽:“怎麼到處都是亂停車啊。”
晏修掃了一眼車身,突然發現其中一輛車頂落了很多泛黃的樹葉和灰塵,是長時間停放這裏,而另一輛很幹淨。他趴在車底下,長時間這輛果然很幹淨。
這裏是巷子的另一個出口,發現屍體當天這倆輛車都不在,這才短短幾天就落了這麼多樹葉,有沒有一種可能,車主一直停放在這裏,偶爾才會開。
他站起來,盯著兩輛車,記下了車牌號。
祝漁一扭看,看見晏修靠在車身,手抵在下巴處,靜靜地思考。這是他一貫想案子的狀態,祝漁沒有打擾他,低下頭看傳送在手機上的資料。
不知過了多久,晏修突然大步向前跑,祝漁見狀跟上去。
果然,通向城道。
晏修趕緊給魏梓文打電話,讓他去交警大隊查車主信息。
掛了電話,晏修說:“回局裏。”
晏修和祝漁剛一走上來,就被魏梓文抓到了:“剛剛準備給你打電話的,車裏有監控,已經發過來了。”
晏修精神一震,脫了外套開始看監控。
調到案發當天,從4點半到開始,一直看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每一個行人晏修都要求放大,仔細地觀察。終於,在八點半左右,一個穿著黑色登山服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提著黑色袋子從夜色裏走過來,似乎看到了車,掩飾性地拉了拉帽子,很快拐彎消失走進了巷子裏麵。隻出現了短短兩秒。
魏梓文按下暫停和放大:“這個人很可疑。”
可畫麵太模糊了,再加上戴著帽子和口罩,根本就看不清臉。晏修湊近屏幕,目光凝重,將監控倒回、播放、暫停。
十分鐘後,“是鄧辛澤。”晏修肯定地說。
祝漁、魏梓文、周炎紛紛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
晏修說:“走路的方式。你們看他的腳,一般男人都是外八或者平行,而他腳尖偏內。這是太明顯的破綻了,很明顯鄧辛澤自己也知道,所以在走路的時候故意矯正,但是人的習慣是不可能一下子改變的,在他拐彎的那一刻,腳尖朝了內。”
暫定的畫麵裏,是模糊得可怕的身影。
晏修速度很快,和周炎馬不停蹄奔向攝影棚,結果在樓下遇到了黃姚的小助理,一問說是鄧辛澤見完他們,在拍攝的時候暈倒了,已經送往醫院了。
兩人對視一眼,晏修朝小助理笑了笑,突然道:“關於黃姚還有幾件事想找你了解下,可以嗎?”
他說話溫柔,小助理盯著他眼睛,有些害羞:“好啊!”
幾人就在一樓的休息室,晏修問:“黃姚和鄧辛澤的關係怎麼樣?”
小助理有些驚訝:“鄧老師啊?挺好的,姚姐很欣賞鄧老師。”
晏修:“黃姚平時和你們提鄧辛澤嗎?”
小助理:“有時候會吧,不過也沒說什麼,隻說鄧老師溫柔,又會拍照。”
“黃姚是從什麼時候欣賞鄧辛澤的?”
小助理:“好像很久了吧,因為有一次我發現她微、博裏關注了一個超話,但是後來又取關了......”說到這裏,她遲疑了一下,“是蘇純的。”
“圈裏人都知道鄧辛澤和蘇純的關係,反正我們都挺可惜的。現在看到鄧老師重回這行,大家都挺開心的,不過感覺姚姐比我們更開心吧,本來我們接的這個廣告姚姐不打算簽的,後來聽說合作方會找鄧老師,她就立刻簽了。”
晏修得出結論:“黃姚喜歡鄧辛澤?”
小助理不敢保證:“你們知道的,姚姐私下有......”她沒有說出來,但大家都懂,是某個金主老板。
晏修:“鄧辛澤呢?對黃姚的態度。”
小助理想了想:“禮貌吧,他對誰都是那樣,禮貌紳士,沒見過他說疏離誰,但也沒見過他對誰熱情過。”
“包括黃姚?”
小助理點頭:“對了,有一次我在樓道撞見兩人在抽煙,不過......他們倆一句話都說,而且也離得很遠,看起來關係並不好。”
了解得差不多了,晏修彎起嘴角:“謝謝。”
“不客氣。”小助理被他迷得昏頭轉向的,甚至是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個......晏警官,能加個聯係方式嗎?”
“啊。”晏修有些猶豫,“老婆管得嚴。”
周炎:“......”又是這套說辭。
小助理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年輕就結婚了,有些可惜。
晏修現在不急著去見鄧辛澤了,他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鄧辛澤是凶手,那他為什麼要殺黃姚?殺人手法是什麼,真正的案發地點又在哪兒?
晏修又去了攝影棚,鄧辛澤隻有短短一個小時,他是怎麼避開眾人用乙醚暈倒黃姚?又是怎麼將黃姚帶走?
周炎站在鄧辛澤的休息室門口:“我進去看看。”
晏修點點頭。
“到五點多黃姚還不來,我準備前期拍攝檢查時,發現攝像機有點小問題,想著黃姚還沒來,就和一起小助理拿出去修。”耳邊響起鄧辛澤的話,晏修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時,他看見鄧辛澤的助理拿著資料上來,他忙走過去,助理認識他:“晏警官,鄧老師......”
“我知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晏修看著他的眼睛,“當天你和鄧辛澤去修攝像機,兩人沒有離開過對方的視線?”
“沒有。”助理很肯定地說,“當時我們是一起下樓的,到了地下停車場,老師把鑰匙給我,一般都是我開車。”
“維修店呢?”
助理還是很肯定地說:“沒有,我記得當時老板給我們遞煙,老師和我都不抽,便拒絕了,然後老板一個人抽煙,我們倆就坐在休息室,我玩手機,老師很敬業,一直看傳送到手機裏的照片,途中連廁所都沒有去。”
那就是出在從攝影棚到地下停車場這段路了......
地下停車場!
晏修急忙問:“你還有鄧辛澤的車鑰匙嗎?”
“在這裏。本來打算拍完了去另一個地兒,沒想到......”助理掏出來給他,猶豫幾秒道,“晏警官,老師不肯定是凶手,他和黃姚無冤無仇的......”
晏修沒說話,拍拍助理的肩膀:“警方這邊會調查清楚的,不會冤枉一個無辜的人。”
周炎從休息室出來,兩人隻一個眼神就往電梯走去,周炎說:“休息室很封閉,可能是攝影棚的原因,隔音效果很好。”
晏修說出自己的猜想:“鄧辛澤可能事先準備了兩個裝攝影機的箱子,一個空箱子藏在休息室裏,一個裝著壞的攝影機放在車裏。然後他在休息室用乙醚暈倒黃姚,黃姚身材嬌小,裝進箱子裏毫不費勁。之後他謊稱——拍攝設備壞了,助理不是說他回休息室拿錢包嗎?應該是那時候調換了箱子,然後在地下車庫完成轉移......”
“他為什麼要殺黃姚?殺人動機是什麼”
晏修搖搖頭:“不知道。隻有他自己知道了。”他又問,“他醒了嗎?”
周炎歎了一口氣:“還沒,醫院那邊說還在搶救,情況危急。”
兩人邊說邊來到地下車庫,晏修找到鄧辛澤的車,打開後備廂,什麼東西都沒有,很空,他俯身將頭探進去。
周炎也跟著探進來:“找什麼?”
晏修繼續往裏麵探,鼻翼微抖:“味道。”
周炎閉上眼用力吸了吸,然後猛地睜開眼:“好像是乙醚?!”車廂封閉而狹小,讓乙醚的味道難以揮發。
晏修已經聞到了那股很淡的味道,他看向周炎,目光平靜而沉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