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處,柳芷雙片刻都不能再等,她要盡快確認司馬洵究竟知不知情。
回到汀蘭殿,她在房中走來走去的想法子——怎麼才能不露痕跡的試探他一下呢?
抬頭看到殿中掛著一幅司馬洵的字,靈光乍現,快步走到書桌前,挑了一張漂亮的花箋,迭聲換白露給自己磨墨。
白露還當她想開了,要向太子示好,十分願意。
柳芷雙一手蠅頭小楷寫的極為漂亮,她略一思索,一首含蓄的情詩躍然紙上。
前世她十分矜持,待司馬洵客套有餘親密不足,還是司馬洵先相出的這個辦法,每日給她寫一首小詩,她便回他一首,漸漸兩人就有了天然的默契和親密,這習慣便一直留著,後來還被姬秋萊學了去,給自己起了個號作蒹葭客,暗合了她名中的“秋”字。
從那以後司馬洵就仿佛忘了他們之間這件閨房之趣,好像連著回憶都被姬秋萊偷走了。
柳芷雙眼神變冷,最後一筆落下,那紙上落款赫然是蒹葭客。
司馬洵若真的像她一樣知曉後事,看到這個一定會有所反應。
她吹幹墨跡,向磨完墨就在一旁做針線的白露道:“成了,你送去吧。”
白露放下手中針線,開心的去了。太子對小姐好,她自然是願意看著兩人和好的。柳芷雙看著白露高高興興的出了殿門,她無奈的笑了笑,轉身回了臥房。
昨夜那枚同心結好好地躺在她枕邊,柳芷雙凝視半晌,把它重新塞進了枕下。
踏出臥房門,卻見剛才分明已經出門的白露好端端的坐在那裏做她的針線。柳芷雙嚇了一跳,她問道:“這麼快?”
這有半盞茶功夫沒有?
白露卻迷茫的抬起頭來:“什麼快?”
看她神情,柳芷雙心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繼續問:“你不是去送信了嗎?”
白露卻更迷茫了:“什麼信?”
柳芷雙指尖都在顫,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書案前,發現那張寫了詩的花箋好好地擺在那裏,隻是最後的落款不見了——幹幹淨淨,滴墨未沾。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又看看一臉疑惑的白露,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自己出現幻覺了?
她不信邪一般又提筆寫上“蒹葭客”三字,重新吩咐白露一遍,看著白露如剛才一般歡歡喜喜出了門,她親自把她送出門去,一轉身卻又看見白露坐在殿中,手中拿著針線,看著站在門外的柳芷雙奇怪道:“小姐什麼時候出去的?”
青天白日的,柳芷雙卻覺得一絲陰涼自腳底往上攀,一陣微風吹過,她脊背發涼,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踉踉蹌蹌的到桌案之前,果不其然那張花箋上的落款又沒了,而一旁毛筆上的墨都未幹,明晃晃的嘲笑著柳芷雙的自不量力。
這就是係統的力量嗎?
重生至今,雖然小事不斷,但她總覺得姬秋萊與係統不是不能被打敗的,她甚至不止一次的阻止了姬秋萊的讀檔,她信心滿滿的以為,自己總能逃過天命,總能為自己爭一爭。
可剛才的事分明打了她極其響亮的一巴掌。
柳芷雙的身子搖搖欲墜。
她咬了咬牙,勉力支撐著自己再次提筆,心道——我偏要逆天而為!
那筆尖輔一落在紙上,鋪天蓋地的頭痛就席卷了柳芷雙全部的感官,她再也站立不住,在白露驚慌的叫聲中抱著頭倒在了地上。
整個腦袋像是要四分五裂似的,爭相較著勁兒的疼,柳芷雙幾乎要暈過去,她被白露好歹的攙著躺在床上,她聽見白露慌亂的叫人傳太醫,而自己躺在床上,清晰地感覺到腦海中有什麼絲絲縷縷的東西在被抽離。
隨著這些東西的離開,她的頭痛竟然開始減輕,隻是她發現,自己的記憶似乎模糊了許多。
絕對不可!
柳芷雙的手緊緊地抓著身下的被褥,臉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打濕了枕頭。而她正在凝神拚命與那股神秘力量抵抗,她心中呐喊著——
憑什麼要如此作弄我!
她一遍一遍的回憶舊事,從她與司馬洵在中秋之夜的宮宴上初見,到他後來找借口常造訪侍郎府,再到後來他冒天下之大不韙給自己的洞房花燭夜。
他費盡心思哄自己開心,他親手為自己穿戴上貴妃吉服,他受姬秋萊的蠱惑對自己冷眼相對惡語相向,偶爾清醒時看著自己的通紅的眼眶,還有她最後飲鴆而死時,隱約聽見的悲泣。
她漸漸沒力氣再想了,太疼了。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淚流滿麵,而疼痛也漸漸平息。她兩眼無神,木然的盯著帳子頂。
自己又要成為一個棋子了嗎?
腮邊有個硬硬的物件兒,自枕下露出半截兒。她轉動眼珠,發現是那枚同心結。
目光觸到的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起。
她怔怔的看著司馬洵送她的同心結,劫後餘生使她又哭又笑,活像個瘋子。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