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宗凜一怔,低低道:“她身子不舒服,在房裏休息......”
眾人臉色有些不對,蘇碧柔跟季白氏沉思著要不要說,邱玉蘭臉上也閃過一絲慌張,正打算轉話題,季清漪歎氣道。
“三哥還不知道吧,二嫂的孩子不小心掉了,她現在在做小月子,都躺了快十天了。”
季宗彥看著季宗凜道:“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大夫怎麼說?”
蘇碧柔道:“你平日那麼辛苦,內宅的事情就沒告訴你,大夫說好好養著就行,畢竟年輕,你放心吧。”
在一旁的季俞清手指慢慢收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季宗凜也垂著眸子,抿緊唇沒說話。
沈春妮看的出來,這裏麵有蹊蹺。
三少卻也沒再問,他頓了頓,說:“奶奶,我送您兩份禮,您要第一份還是第二份?”
季白氏還沒說話,季宗鈺搶著說:“奶奶先要第二份!三哥最會賣關子,一定是最後的才好!”
季白氏被她逗得笑,也期待著,便道:“那就先要第二份。”
季宗彥點頭衝著謝蒙揮了揮手,謝蒙呈上一幅畫,季白氏打開一看,險些淚崩。
隻見那幅畫裏畫著一個男人,芝蘭玉樹,挺拔俊秀,是季白氏的丈夫,季宗彥的祖父季遠瀚,去世已有二十年了。
那幅畫像的原版在一次火災中燒毀了一半,季白氏因此傷心了好久,沒想到季宗彥居然幫她修複還原了。
“彥哥兒......”季白氏哽咽,拿著畫的手都顫抖,季宗彥走過去握住,輕聲說:“奶奶,這份禮如何?”
季白氏滿意的摸著孫子的臉,看著這張和自己丈夫有些相似的麵容,臉上的笑容深入肺腑:“還是你最懂奶奶。”
季宗敬夫妻倆的臉色登時難看到了極點,兩人互相看一眼,隻覺得今日這幾萬金是打了水漂了。
季清漪和季宗鈺都很高興,連不動聲色的季宗凜都感到欣慰,他問:“三弟,你有心了。”
季宗彥目光卻看向季宗敬:“我還有一份禮,奶奶想不想看?”
“看!看!”老人激動不已。
季宗彥回到座位坐下,表情一下子威凜起來,吩咐道:“謝蒙,把人帶進來。”
謝蒙得令去提人,不一會兒內堂進來三個人,茂升合的老板譚茂,賬房許大寶和茶水小廝王二。
謝蒙去請大夫的時候,順便也“請”了這三位。
譚茂早已嚇的滿頭大汗,許大寶麵如土色,季宗敬看到來人更是驚的瞪大了眼睛,一個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屋子裏一下靜下來。
季宗彥說:“譚老板,今日我家老太太過壽,你可有禮要送?”
譚茂擦汗跟季白氏和在座所有人作揖,虛著聲音說:“三少,茂升合的禮已經備下,一會兒便奉上。”
“譚老板送的什麼?”季宗彥的聲音越發冷,在座所有人意識到情況不對,都大氣不敢喘。
“是紅興祥的鴿血壽山石和......和......”
季宗彥目光悠然,籠了冰霜:“我問你的時候好好說,我若不想問了,事情就不這麼簡單了。”
聲音冷,人也冷,十足的氣場砸下來,像是變了個人。
譚茂意識到季宗彥是知道了什麼,方才謝蒙去抓他們的時候口氣便不善,譚茂心裏有數,季宗彥除非有十足的證據要辦他,否則絕不會這樣。
他還沒回神,謝蒙立刻去抓了季宗敬身邊站著的男人劉嚴,拽著衣領提過來,一腳踹在腿窩上,那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表情裏都是懵。
“譚老板現在能說了嗎?”
這話已經很明顯了,季宗敬身邊的這個小廝劉嚴就是從茂升合取回扣的人。
原來三少早就知道了,譚茂長歎一口氣。
“老太太,三少,小的有事要稟!”
許三寶更是心虛的先認錯:“三少饒命,饒命!”
季白氏狐疑著看看蘇碧柔,蘇碧柔更是不知道自己兒子要做什麼,滿廳裏的人,除了季宗彥隻有兩個人的表情不是愣的,季宗敬是惶然,季宗凜是了然。
季宗彥沒出聲,譚茂一五一十的說:“從年初開始,茂升合每月賬本便是假的,有百分之十是虛報的假賬,因為......”
他看向季宗敬,咬牙道:“因為大少以給老太太送壽禮為由,要求茂升合上繳回扣!”
“你血口噴人!”
譚茂話一說完,季宗敬便大喊著上去狠狠一巴掌。
譚茂被打的羞憤不已,捂著臉憤然急道:“原本隻是百分之十,從六月份開始變成了百分之二十,到這個月,大少竟然拿走了茂升合百分之四十的利潤!”
“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回扣,什麼利潤!”邱玉蘭慘白著一張臉,急的聲音都尖銳起來,季宗敬更是抖著手指一時語塞,等反應過來衝上去就是踹。
“你信口雌黃!”
謝蒙急忙上去攔,沈春妮也跟著衝上去,謝蒙護譚茂,沈春妮護他。
季宗敬一腳便結結實實踹在沈春妮大腿根上,她一個趔趄,整個人撲到謝蒙後背上,疼的悶哼一聲。
“春妮!春妮你沒事吧!”
謝蒙嚇了一跳,急忙抱住沈春妮,沈春妮咬著唇衝他搖搖頭,她閃了腰,回頭瞪著季宗敬,喑著嗓子說:“大少爺又上手又上腳的,是沒把老祖宗放在眼裏還是沒把我家少爺放在眼裏?”
季宗敬一怔,見季白氏嚇得白了臉,而季宗彥,鐵青著一張臉像要活剮了他!
那副模樣的季三少,多少年沒見了。
季宗敬害怕了,結巴著說:“關......關你什麼事!滾一邊去!”
他急急上前,兩手抱拳衝著季白氏道:“奶奶,這事跟我可沒關係,茂升合做假賬,譚茂自己私吞銀錢被三弟發現了,就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大少爺這反咬一口的本事真是厲害!”譚茂憤怒難當:“明明是你以我家中妻兒作為要挾,逼我每月給你上繳回扣,劉嚴就是每月收錢的人,有茂升合的小廝為證!”
王二提一步上前,指著跪在地上的劉嚴道:“就是他,說大少爺要避人耳目,讓我每月把回扣藏在毛巾裏,他再裝作是吃茶的客人,我送他出門,再把錢塞進車裏。”
劉嚴嚇得急忙搖頭:“不......不管我的事!”
“你含血噴人!”邱玉蘭大吼著要上前,結果被季清漪拽住:“大嫂慌什麼,男人的事自然得男人們自己處理,你搗什麼亂!”
“我......”邱玉蘭被噎住。
“都閉嘴!”季白氏被吵得頭疼,但也知道季宗彥不是空穴來風,他性子是難琢磨,但必是有確鑿的證據才這樣當中揭穿。
三少卻沒說話,隻是目光幽冷,表情裏一派沉靜,卻透著危險的氣息。
季宗敬很久沒見這樣的季宗彥了,除了六年前最初掌家的時候。
那時候他年少,季家的商號老板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他不動聲色,埋了個局,親手了結了幾個猖狂的。
翩翩佳公子,站在一群人中,四兩撥千斤,無聲的燒了把大火,此後季家商號便都風平浪靜。
季宗彥是個如火山岩漿一樣的男人,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候爆發。
會致命!
季宗敬畢竟怕他,身子不自覺的往後縮。
季宗彥掃一眼沈春妮,她扶著腰,腿動了一下,疼的齜牙。
他心火莫名燒上來:“把人請進來!”
那聲音已有七分怒氣,謝蒙趕緊去提人。
外麵進來三個人,都是葉城季家商戶的老人,季白氏都認得,驚道:“李掌櫃,張掌櫃,王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