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幾位掌櫃揣著事兒來的，臉色都不好看，但見了季家人還是恭敬行禮。

“老太太，太太，二少，三少。”

王掌櫃拱手道：“老太太，抱歉在您壽宴上說這樣的事情，但今日有三少撐腰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這大半年，大少爺從我們茶行可得了不少回扣，月月上交，不交便挾持家人威脅，再這樣下去，我看我還是辭了這個掌櫃的吧！”

一聽王掌櫃說了，李掌櫃也忍不住了：“若是說給回扣，我們給季家打工，這麼多年承蒙季家照顧，給東家回扣也是應該，可大少爺每月要四成，這麼多錢，我要如何填補啊？”

“是啊是啊！”

譚茂在一旁錯愕不已：“原來大家......原來大家都跟我一樣！”

“隆盛合，茂升合，圖雲茶行，瑞安布行，鹿桐瓷器行。大哥手底下一共店鋪二十六家，其中收回扣的十四家，回扣金額六千四百七十兩。”

聲音打的四周驟然安靜，籠了冰霜似的駭人。

季宗敬被那氣場逼的後退數步：“你......你調查我......”

季宗彥眼眸微眯：“是，我調查你，調查的清清楚楚。”

季宗敬臉麵抽筋，冷笑著掃了一圈幾個掌櫃，威脅似的說：“老三你別血口噴人，說我吃回扣，證據呢？”

他臉上顯著得意，因為他手上攥著這些掌櫃親人的命。他不信他們敢多嘴。

季宗彥卻一聲嗤笑：“大哥以為買通一批黑道打手，我就拿你沒轍了嗎？”

他輕扯嘴角：“我手上不沾黑，但不代表我擺不平幾個混混。”

季宗敬立刻傻了：“你......你做了什麼！”

“埋了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而已，大哥往後出門小心命就行。”

季宗敬聞言，嚇的整個人都抖起來。

季宗彥換了個姿勢，懶散裏帶著禮貌：“譚老板和三位掌櫃的不用有顧慮了，你們的家人很安全。”

譚茂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多謝三少救命之恩！”

其他三位掌櫃也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看見季宗敬，立刻又生氣起來。

譚茂率先說話，他解下腰上係著的荷包呈給季白氏。

“老太太，這是大少每月從茂升合取走的回扣數目，我單獨記下來一直藏在身上。”

他有些哽咽：“瞞了這麼久，一則因為大少威脅，二則因為我做了假賬心虧，我當掌櫃也有些年頭了，竟然犯這種原則問題，老太太，三少，我對不住季家呀！”

賬房許大寶在一旁不忍：“掌櫃的，你別這樣說，你也是身不由己！”

其他三位掌櫃也紛紛表示，他們也單獨記下了回扣的數額，同樣因為被季宗敬威脅而不敢拿出來。

季宗敬這下麵如土色，氣的跳腳：“好啊！一個個養不熟的東西！”

季白氏眼見著相熟的掌櫃被逼到一個個淚目，動了氣，指著季宗敬大吼著：

“你個孽障東西，打著我的名義斂財，是要折我的壽嗎？”

她怒發衝冠：“這佛像你拿回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子，也不收你的禮！”

蘇碧柔也氣的不輕，一邊安撫著老太太，一邊說：“敬哥兒，你是鬼迷了心竅了嗎？做出這種事！”

自家兒子不舍得說，蘇碧柔瞪著邱玉蘭：“是不是你在一邊攛掇的他，做妻子的婦道呢！”

邱玉蘭急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再說這是有蹊蹺，我家敬兒哥可不會......”

“四個掌櫃指認他，還有回扣單據為證，能有什麼蹊蹺！”一直不語的季俞清開口了。

他冷眼旁觀，對季宗敬的性子更是明白的很，這幾年他仗著季家大少爺的身份，處處給他這個二叔臉色看，還處處打壓宗凜，連宗凜的妻兒都不放過。

他隻是叔輩，舔著臉在這宅子裏住著已是丟人，偏偏還是個殘廢，連累自己的孩子也被人欺辱，他早就惱了，眼下季宗彥明擺著要整治季宗敬，他當然幫忙，挺直了腰板的問：

“彥哥兒，你怕是早有決定了吧。”

季宗彥抿了抿唇，道：“決定是有，就怕大哥受不住。”

季俞清聽出那話的意思了，這是要嚴辦。

他低聲咳嗽兩聲，做主道：“你是季家當家人，一向公正，做的決定自然最是妥帖。”

這話是說給季宗敬和在場的女人聽的，季家的長輩裏，男人就季俞清一個，縱使丟人，說話也有幾分重量。

他說季宗彥妥帖，其他人誰還敢說個不字。

季宗彥果然笑了，道：“大哥收回扣的這十四家店鋪不宜再由他來管理，以後交給二哥來管吧，二哥手底下三家工廠和四間手工作坊交由大哥，你若是經營起來了，我便再考慮讓你管理商號的事。”

他眉眼微挑，盯著季宗敬：“大哥覺得，這決定可行？”

“可行什麼！”季宗敬一聽就跳了腳：“拿我賺錢的鋪子換老二家的破廠子，季宗彥，你偏心眼也要有個限度。”

季宗彥就等他這麼說呢，表情裏透出一層寒光。

“原來大哥也知道二哥的工廠破啊。”

季家葉城的產業說是平均分配給季宗敬和季宗凜，但實際上這些年季宗敬已經把大多數賺錢的生意都搶走了，剩下些艱難的，不賺錢的留給了季宗凜。

季宗敬是大哥，性子囂張，又愛財，季宗凜不是主家蘇碧柔生的，本就地位低一些，再加上沉默寡言，不愛爭搶的性子，明裏暗裏吃了不少虧。

季宗敬被話噎住，結巴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季宗彥口氣不善的威脅。

“大哥若是覺得這決定不好，我還有更不好的，你自己選。”

氣場足的人即便不動怒，一句話也能凍死人。

季宗彥坐在椅子裏始終沒有起身，卻能叫所有人懸著心的聽他講話。

邱玉蘭眼珠子轉著，還沒意識到塌了天，笑著上前勸：“三弟啊，都是一家人，何苦弄的這麼難看呢！你大哥......”

“大少奶奶頭一天認識三少嗎？還是少說話，免得給大少爺惹麻煩！”謝蒙在一旁高聲怒道。

邱玉蘭猝然被噎，臉一下怔住，再看季宗彥，臉上寒光盡顯，顯然是忍著怒氣呢！

她一愣，後退兩步，徹底害怕了。

季宗敬慌張之下，人一下癲狂起來，指著季宗彥的鼻子大罵：“你讓我選決定？我才是季家的大少爺！你憑什麼處置我！季宗彥，你這個當家人做的，我不服！”

他大吼著，臉都變得猙獰：“我何錯之有！就算我收了回扣，都是季家的商號，都是給季家賺錢，我身為大少爺，拿一點錢怎麼了！何況我隻收了葉城這一點商號的錢，你管著葉城之外的九城商號，我就不信你一分回扣都沒吃！”

他笑的像個瘋子：“哼，我說你這麼多年你怎麼攥著權不放，九城一百多家商號！多少錢啊！我看你怕是私吞了好幾座金山銀山了！在這兒裝大尾巴狼！我呸！”

話音剛落，一杯茶結結實實潑了過去，正中季宗敬的臉，澆了個徹徹底底。

季宗敬被燙的大叫，眾人怔愣著看向季宗彥的身後。

沈春妮揉著腰，兩隻眼睛氣的要噴火，破口大罵道：“富人家也出欠收拾的狗東西，說話不經過大腦是不是，敢說我家少爺！這茶還不夠燙，不讓燙你一臉泡，看你還有勁兒瞎說嗎！”

她氣的又要往上衝，謝蒙急忙拽住她。

季宗彥被她出其不意的動作嚇了一跳，沈春妮咬牙看著他，鄭重說：“少爺別動氣，他敢再說你我教訓他！”

季宗彥憤怒的心火像是遇到了一池春水，柔柔的澆滅了。

季宗敬被臭罵了一頓，惱羞成怒，指著沈春妮就要衝上來打。季宗彥突然起身一腳踹在他小腿上，季宗敬猝不及防，一個趔趄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