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幼帝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謝持雲雖心中有疑，卻不想再想。

榮國府雖複雜，卻如何都比不上宮中，她不僅能活得瀟灑快活，還能借此機會查探前世死因。

謝持雲想著想著，倒是安心許多，甚至還有心情盤算著閑下來後要做什麼。

她以後也能做生意的。

謝持雲上輩子最羨慕商人，五湖四海地走，見多識廣，什麼奇景神色沒見過，什麼奇珍異寶沒摸過。

若是要做生意，她還是最想做書本上的生意，要知道，她前世可沒讀多少書呢。

想著未來，謝持雲忍俊不禁，何謝氏送的丫鬟子苓見之，也笑問：“姑娘想起什麼了？”

謝持雲微微一笑，不答話，轉而想起自己還不知當今時年，故而問道： “子苓，你可會寫字？”

“回姑娘的話，奴婢會寫，但寫不好。”

“那你寫一寫當今年號，我瞧瞧。”

子苓有些忐忑，卻還是鋪紙筆寫了：建元五十年。

…啊，字很端正。

謝持雲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評價。

原來距離她上輩子已經過去了多年，也已然更朝換代。

謝持雲歎了口氣。

子苓卻難過了：“奴婢寫得這樣差麼。”

“啊？”謝持雲這才反應過來，忙拉起子苓的手笑道：“你字端方而不失銳氣，寫的很好，隻怕不是奴仆出身罷。”

“奴婢是官奴，祖父陳凝。”子苓道，她見謝持雲有些疑惑，便又補上一句：“祖父同謀逆的鄭王牽扯，卷進了大案子，這才牽連家眷。”

鄭王。謝持雲仔細想了想，原是燕明帝駕崩時尚在嬪妃肚子裏的遺腹子，出生後因身體羸弱，謝持雲那時候又一心扶持幼帝，因此並不上心。

原是她死後鄭王還曾謀逆過。

“鄭王一家落荒而逃，奴婢一家就被......”

謝持雲思緒還沒收回，忽而，外頭頓起刀兵廝殺之聲，就在謝持雲開門的當口，一枚泛著寒光的短劍便如彈般射向謝持雲的身旁。

一個黑衣人應聲倒地，連慘叫都不曾。

秦崢用那張漂亮過頭的臉對著謝持雲淡然頷首，隨後熟練地指使人搬運銷毀屍體。

其熟練程度，壓根不像一個十來歲養尊處優的少年。

“叫表妹受驚了。”

秦崢掏出一張墨色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拭淨手指上沾粘的血珠，竟還有心情調笑，眉眼含情：“榮國公後繼有人，我像表妹這麼大時，隻怕沒表妹一半厲害。”

“我不會說出去的。”謝持雲無意再次攪和進皇族爭端，當即扭頭就走。

走到外頭，謝知衡站在外邊，麵上顯露著些許擔憂。

見謝持雲走了出來，完完整整的，他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上前牽著謝知衡的手不肯鬆開。

謝持雲反手回握住他的一雙小手。

“表妹等等。”

謝持雲轉頭看向他。

秦崢似笑非笑，“今日路途不安寧，晚上就寢還需小心些，留個丫鬟守夜罷。”

隨後竟轉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一晃四日過去，謝持雲都沒怎麼見到秦崢。

第五日清早便進了城，當今寬容勤政，燕京熱鬧更盛往昔。

到底是榮國公的嫡長子女回京，榮國府在外頭準備得盛大又熱鬧，家丁在門前站了兩列，馬車於大門停了，秦崢謝持雲同五郎又上了轎，由一個管事嬤嬤引著入府。

轎子到內院才停，老夫人王氏、國公夫人楊氏，二房的夫人宋氏都來迎。

“終於盼來了，老太太總念著。”二太太宋氏略帶戲謔地笑道：“聽聞三娘同五郎是和晉王府四公子一塊兒回來的呢，若是因此成就姻緣，倒是大嫂的好福氣。”

“哈，晉王府四公子？一個娼姬生的庶子罷了，竟還南下做什麼生意，真不嫌丟份兒。”

楊氏啐道：“她自己定下的和晉王府的婚約，怎麼不幹脆指明了讓女兒嫁秦崢。”

昭陽郡主同晉王妃是閨中好友，早年間指腹為婚。

然而，晉王隻剩三個庶子沒成婚，而且一個比一個沒出息，不是花天酒地招貓逗狗，就是學商賈做派，滿身銅臭味。

“再怎麼樣也是皇親，到時候看上了誰說一聲，陛下哪有不同意的？”宋氏捂嘴直笑：“指不定，三姑娘還真被他迷了眼呢。”

楊氏臉色難看，她撇了撇嘴，“鄉下回來的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麵罷了。”

老夫人王氏垂眸不語，隻是手上攥著的佛珠在不斷轉動著。

當今年紀大了，身子更不好，說句不好聽的，隨時府裏都得準備掛白。

然而皇後李氏所出的太子也是個病秧子，至今連個孩子也沒有，其他的皇子，不是現下才十來歲，就是胸無大誌，隻想當個富貴閑人。

反倒是當今的庶長子晉王......或許真能讓榮國府拿一個從龍之功，到時候，嫡子庶子都是王爺！

皇後，晉王妃，昭陽郡主。

這三人皆出於已滿門報國的鎮國公李家，又是最親近的姑侄姐妹關係。

榮國公府的姑娘定是有人要嫁進晉王府的。

大房唯一個五郎，若是三娘有能耐，自己未必不能托她一把。

隨著轎子落地，王氏的思緒回到眼前，她頗為不悅地看著臉上明擺寫著刁難二字的楊氏，長長歎了一口氣：“老.二家的，你去管管她。”

二太太宋氏也看不慣楊氏的做派，得此吩咐，想也不想地便應了。

楊氏瞧了一圈也沒看見楊嬤嬤，奇道：“楊嬤嬤呢？怎麼沒跟來？我不是囑咐她一定要隨侍在哥兒姑娘旁邊麼！”

楊氏見周圍奴婢皆支支吾吾，回答也避重就輕，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合著連我這個當家主母都問不出你們的話了？來人！不肯說的，都拖下去給我狠狠地打！”

眾人麵麵相覷，卻還是沒人敢說。

“好啊。”楊氏恨道，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道清冷的女聲打斷了。

“太太何必為難他們，有什麼想知道的，問三娘也是一樣的。”

謝持雲與謝知衡下了轎，謝持雲蓮步款款，明明當日微風徐徐，裙擺卻半點不搖晃，連腰間瓔珞都服帖得恍若浮空。

她越過楊氏，拉著五郎緩步走到老夫人王氏和宋氏麵前，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不說，竟還按照古禮拜了又拜，所行所舉，竟和宮裏的比也無二般。

謝知衡隻行了作揖禮，但也中規中矩。

“這是五郎與三娘？”宋氏驚道：“快快起來，哪裏學來的宮禮？竟做的這樣好。”

無怪宋氏大驚，這古式宮禮複雜，許多勳貴人家甚至都不知道，然謝持雲與謝知衡流於鄉野，卻能學了個十成十，這怎麼讓人不震驚。

總不會真是昭陽郡主顯靈，暗中照佛吧！

昭陽郡主李氏未嫁時便壓得同齡人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熬死了，難不成這陰影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