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氏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麵上偏故意裝成一副賢惠大氣的慈愛模樣：“不愧是嫂嫂的子女，這氣度舉止，隻怕連皇子公主都比不上哩。”

楊氏聞言，竟妒火大盛，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出口了：“鄉下的丫頭，打哪兒西施效顰學這麼些個，竟真是上趕著攀權附貴，給人做——”

“住嘴！”王氏大怒。

一旁的謝知衡眼神晦暗不明。

“太太安。”謝持雲屈膝行禮，一樣的規矩，連膝彎的尺寸都仿佛那尺子量好了似得：“太太別為難他們了，楊嬤嬤在去路上發了重病，已然於二姑母府上去世了。”

“你說什麼？！”楊氏驚得瞪大了眼睛：“楊嬤嬤怎麼可能病死了？”

宋氏也驚疑不定，楊嬤嬤身子好得很，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不過，她嫁進來早，也是知道這二姑奶奶厲害的，楊氏派楊嬤嬤去擺明了是刁難，二姑奶奶這麼做，難不成是為這姐弟倆撐腰？

楊氏可想不了那麼多，她氣得麵紅耳赤，隻覺得是謝持雲害了楊嬤嬤，驀地怒從心頭起，惡狠狠地瞪著謝持雲：“真當我是傻子麼！老太太您看看，楊嬤嬤那樣健穩的人，怎麼可能突然重病！定是有人暗地裏使壞！”

還真是蠢貨，榮國公府好歹是從太宗朝就有的爵位，怎麼現在挑了個這樣的主母。謝持雲皺眉，不自覺以看晚輩的方式來瞧楊氏了。

“楊嬤嬤剛到府裏時便病了，什麼郎中也看不好，幾日下來，竟嚴重到沉屙不起的程度。”謝持雲莞爾一笑，說得煞有介事，眾仆從感激她的解圍，又在何謝氏的安排下看過“病入膏肓”的楊嬤嬤，皆點頭稱是。

何謝氏是王氏的嫡親的次女，從小千嬌百寵地長大，因此之故，即便王氏已經猜到楊嬤嬤之死是何謝氏下手，卻輕易地相信了謝持雲的解釋：“許是水土不服。”

楊氏卻看不出王氏等人的意思，她雖不在意楊嬤嬤的死，卻想借題發揮，好好打壓一番謝持雲：“楊嬤嬤跟著媳婦從燕北來到京裏都好好的，怎麼可能一到二姑奶奶那兒就水土不服，這不是被人害了，還能是怎麼樣！”

“那大嫂想怎麼樣？”宋氏不耐煩地開口。

“就該把這些吃裏扒外的奴才全拉去打，打到他們說實話為止。”楊氏不假思索道：“鄉下多得是害人的方子......”

“太太的意思我聽不明白。”謝持雲故意大聲問道：“楊嬤嬤在二姑母府上病的，和鄉下害人方子有什麼關係？難道太太有證據說是二姑母害人的不成？”

“我說的明明是你——”

“太太慎言。”還沒說完，一旁謝知衡沉聲開口，打斷了楊氏的話。

“二娘子沒事害你的嬤嬤做甚？”王氏最疼這個遠嫁還婚姻不順的二女兒，怎能容楊氏誣她名聲，當即厲聲道：“好了！大夫人累了，還不快送送大夫人回去。”

王氏頓了頓：“算了，你們都隨我去榮壽堂。”

榮壽堂是王氏的院子，王氏出身當朝第一世族，院子修得雍容華貴，處處透著古檀香，宋氏同楊氏日日來，卻沒有一次不被驚豔。

反倒是謝持雲姐弟，連眼神都不偏，直直跟著王氏走。

王氏看在眼裏，讚在心底，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五郎和三娘都多大了？”王氏落座後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三娘過了年就十三了。”謝持雲依舊不卑不亢：“五郎剛過的五歲生日，正是上族譜的年紀。”

謝知衡看了謝持雲一眼，他差幾個月五歲。

“京裏的女兒，十三歲便開始議親了。”王氏拋出一句，目光投向宋氏。

“可不是麼，三娘，你大姐姐十三歲都定親了，現下嫁在河東李氏呢。”宋氏興致勃勃地盤點著京城閨秀出嫁錄。

“她能嫁的出去？”楊氏出來煞風景了：“誰肯要一個連清白都不知道有沒有的媳婦兒？”

謝持雲抬眸覷了眼看似不打算插手的王氏，心知王氏這是在探自己的能力，她故意冷硬道：“太太，您大可不必指桑罵槐。”

楊氏受了老半天的委屈，這會兒終於炸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以下犯上，還說起母親來了，信不信我告你個不孝之罪！”

“是，三娘是不孝。”謝持雲不怒反笑：“三娘一錯在多年離家，沒能孝順父親，二錯在於母親被羞辱時無能反抗，三錯在自己受屈時難以為己申冤。”

謝持雲撲通一聲重重跪下：“求祖母責罰三娘！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三娘蒙冤被汙清白，實在愧對死去的母親！”

“若是祖母心疼三娘不願責罰，三娘這就去外頭自請官府處罰！”謝持雲緊接著磕了三個響頭。

謝知衡皺著眉頭立在一旁，眼神不善。

楊氏愣住了：“你在說什麼？”

宋氏憋笑憋得臉都紅了，這三娘好促狹，這三錯皆是由楊氏一手鑄造，若是罰了三娘，豈不是告訴大家，楊氏就犯了這些罪麼？

促使原配兒女離京，汙蔑原配，造謠繼女，樁樁件件都是要休妻的大罪。

“怎麼就這樣嚴重了。”王氏笑罵，眼裏盡是欣賞：“傻孩子，這些哪是你的錯。”

“楊氏，不修婦德，這一個月，你就不要出院子了。”王氏冷冷吩咐：“帶大夫人出去。”

且不提楊氏一路罵罵咧咧，謝持雲得了便宜賣乖，不住在王氏眼前討巧，幾次把王氏哄的眉開眼笑，未幾，王氏把宋氏同五郎也喊了出去，隻留謝持雲一人。

“三娘，你來坐的是你崢表哥的船，你覺得他怎麼樣？”王氏的語氣驟然輕柔了不少：“他雖是庶子，還從事商賈，這樣卻反而對你最好，畢竟眾人皆知你的流落，嫁入高門也不是不行，卻隻怕會讓你受委屈。”

不是吧，要讓她嫁給秦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