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看,此人處處模仿我的筆跡,可這個己字與我寫的大不相同。”白商瑜徑直取了筆墨,重寫了一份遞到學政大人的麵前。
白商瑜話音剛剛落下,手中的草書便被忽然抽走。莫雲帆掃了眼手中單薄的草紙,目光分別在兩個“己”上凝聚片刻,挑了挑眉,竟笑出了聲:“白姑娘真是寫得一手好字,可本王卻也是知道的,同時練兩副字體,並非難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信她了。
白商瑜卻也不惱,笑意盈盈的抬頭,眸中卻漾著幾分冷意:“小王爺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女子,能識文斷字已算幸運。王爺若是不信,小女往日手稿皆可送來查驗。”
莫雲帆聞言哼笑一聲,便不再言語。學政大人接過兩份草書細細比對,半響後撫著半截白須幽幽開口:“這字跡著實不像出自一人之手,白姑娘字跡娟秀,此人雖然模仿的極為相似,但筆鋒收尾處卻過於淩厲......”
說完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不知白姑娘對昨日之事可有了定論?”
白商瑜斂眉沉思,神色有幾分為難:“學政大人,不知你可否記得昨日那位楚公子?”
學政回憶起昨日種種,眉毛倏忽一皺,不悅道:“莫要再同我提起他!”
白商瑜指了指桌上的草書,解釋道:“這字跡與那位楚公子的頗為相似,而且昨日見楚公子好像對此次比試十分有把握。”
學政想起昨日楚銘濤作弊一事,麵沉如水,立刻吩咐小廝將他的詩文取來對比。
小廝很快將詩文取來,幾張單薄的草書交疊在石桌上,兩個“己”字的筆鋒如出一轍,模仿白商瑜筆跡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這個楚銘濤,品行如此敗壞,竟然用這等下作的手法意圖蒙騙過關!幸而昨日發現的早,不然讓此人混進學政府,老夫怕是要為天下人所恥笑。”學政重重拍在幾張草書上,似是鬆了一口氣。
“學政大人,昨日之事我也略有耳聞,隻是…”莫雲帆勾了勾嘴角,目光挪到紙上,,語氣平穩地開口,“隻是有一點尚存疑問,既然楚銘濤故意模仿白姑娘筆跡,提前將幾份詩文草書送到學政府上,卻為何不挑個普通的,偏偏是這位......”
白商瑜腳步微頓,側頭看向他。這位年輕的小王爺似乎存心與她過不去,三番兩次拆她的台,不知意欲何為。
學政聽了讚同的點點頭,目光轉向她。她斂眉,不緊不慢的解釋,“學政大人是知道的,薛公子文才濟濟,作的詩文卻鮮少人知,楚銘濤怕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冒險作弊,卻沒想到薛公子也參加了這次大會。”
“如此,倒也說的通了。”學政點頭,眉頭瞬間鬆了鬆。
白商瑜見狀退後兩步,福身行禮,語氣謙和恭敬,“學政大人,此事乃是我監管不力所致,百子大比尚未結束,不知大人明日可否有空再來錦繡綢緞莊一趟?”
誤會已經解開,學政又是好才之人,自然是爽快應下,末了又再問了一句,“既是重新比試,薛公子也會來罷。”
幾人寒暄了幾句,白商瑜告辭離開。剛踏出府門身後追出一人,正是那莫雲帆。
莫雲帆雖然身份尊貴,卻沒什麼王爺架子,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瞧著她,眼底露出幾分探究。
“光天化日之下,小王爺這般抓著我不放,傳出去可是不大好。”她瞥了眼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冷聲道。莫雲帆鬆開手作無辜狀,臉上還是笑吟吟的,但說出來話卻是不大中聽。
“白姑娘可是比尋常女子要聰明的多,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抹的幹幹淨淨。”
白商瑜猛的抬頭對上對方漆黑的眼睛,視線在空中膠著半響,她眉眼一鬆,軟軟笑開了,“小王爺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罷了,至於此事,學政大人自有他的考量。”
“能想出百子大比這法子為綢緞莊打響名號,借勢攬客的女子,可不一般。”莫雲帆哼笑一聲,越過她時步子放緩。“你如此賣力幫忙,薛離陌可知道?”
人都已經走出幾步遠,話還飄在她耳旁,白商瑜靜靜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道漸遠的背影。
前世,她對莫雲帆的記憶並不多,甚至連麵也沒有見過。重生之後卻三番兩次的遇見,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百子大比因為舞弊風波,可謂是賺足了眼球。重新比試的消息剛放出去半日,二三樓的雅座早就被預定一空。三樓角落,一隻素白的手將褐色紗簾挑開半截,這間包廂角度極好,能將下麵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
白商瑜掃視一圈收回目光,詢問身邊的春兒,“春兒,現在是什麼時辰?”
“快寅時了。”春兒應聲,掀開油紙,將幾塊桂花糕遞到她眼前,“小姐,這是福壽齋的剛做的糕點......”
春兒的話還沒說完,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白商瑜探頭往下瞧去,隻見門口幾人糾纏在一起,臉色不虞,嘴裏更是罵罵咧咧的。
而被幾個高大學子圍在中間的,不是楚銘濤又是誰。
“你這騙子!竟然還敢來!給我滾出去!”
“裝什麼大詩人大學問!多看你一眼我都嫌臟了眼!”
“快將這騙子無賴趕出去,要是留他進來,不知被抄了多少去呢!”
堂內聲音雜亂,白商瑜遠遠看著楚銘濤青白的臉色,心頭泛起淡淡的快意。
楚銘濤麵色鐵青的被攔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他不甘心,原是想在這次的百子大比上重新找回麵子,讓學政大人刮目相看,哪知道他舞弊的事早就傳揚了出去,現下連門都進不了。身後腳步輕響,薛離陌在她身側站穩,瞥了眼樓下的情形,“前日之事,你費心了。”
白商瑜收回目光,看見身後的人後倒也不算詫異。春兒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偷笑著退出了雅間。薛陌離被那抹笑意恍了神,愣怔片刻才倉皇撇開眼,抿唇解釋道,“我認得你的字,前日交送到學政府上的兩份抄錄,雖是你慣用的寫法,看著卻是別扭了些。”
“這麼快就猜出來了,不愧是薛大哥。”
薛離陌說的不錯,前日送到學政府的兩份抄錄,確實出自白商瑜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