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雨涵回到村裏的時候天還沒黑。

她拒絕了白初送她回家的建議。白初雖然年長李雨涵幾歲，但他對於感情一事實在反應遲鈍，否則他也不會麵對清桐滿滿都是愛意的眼神而無動於衷，更不會任由清桐對他的感情持續發酵。

說到底李雨涵還是一個天真對感情抱有幻想的小姑娘，她的情緒太容易被人牽動。她會在市集上對一切的新鮮事物感到好奇，會因為白初一時興起的玩笑而興奮，會因為白初之於清桐的特殊和清桐嫉妒的眼神悶悶不樂。

李雨涵還年輕，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

李海一眼就察覺出李雨涵藏著心事，一瘸一拐慢慢移動到李雨涵跟前，像所有心疼女兒的父親一樣，用那雙寬厚的大手撫摸著李雨涵的頭。李海能為李雨涵做的太少，她像一個小巨人一樣衝在最前麵，撐著這個家，而作為父親，他卻無能為力。

在李河的侵擾麵前無能為力，在李大娘逼迫李雨涵去做妾之時無能為力，他能給予的隻有一個擁抱和輕聲的問候：“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李雨涵保持沉默不說話，和白初之間暗生的情愫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她任由自己在李海的懷裏自我消化，等情緒稍稍平複下來之後將手上提著的桂花釀放到桌上。

李雨涵憑著單薄的記憶，依稀想起李海在妻子還沒過世之間是愛喝酒的，吃飯之時他總要喝上一小碗。李梅涵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爬起來了，李雨涵走之前再三叮囑不要隨意出門，李梅涵乖乖聽話卻又無處可去，隻好躺在床上，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李梅涵從廚房的壁櫥裏拿出了一個碗，碗沿已經有了缺口，是李海曾經專門用來喝酒的，他一直沒舍得換了。

李雨涵接過李梅涵手上的碗，從酒罐裏倒出酒，清冽的酒鋪滿了碗底，霎時間屋內彌漫著一股清醇溫厚的酒香。

李雨涵隻記得李海愛喝酒，但是愛喝哪家的酒她並不清楚。此次隻是碰了運氣，在路上聽人說這家的酒別有一股幽香，是別家都比不上的，李雨涵好奇心起便打了一壺。此時聞到酒香，瞬時和記憶中幼時的味道重合起來了。

李海也是一臉的懷念。李雨涵將白初買好的燒雞找到一個瓷盤裝著，那隻燒雞同福源酒樓其他菜品一般，分量少體型小，但是做的精致肥而不膩，雞肚子裏還塞滿了糯米。

李雨涵把兩隻雞腿和雞翅都分給李梅涵和李海，李梅涵雙眼發直，直勾勾地盯著碗裏的雞腿和雞翅半天沒下手。

李雨涵知道李梅涵從小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就算是旁人給了什麼她沒吃過的沒見過的好東西，都要留下分一半給李雨涵。

李雨涵沒給她這個機會，用筷子夾起雞腿就往李梅涵嘴巴邊上遞，李梅涵沒有反應過來，靠著本能咬了一口。雞腿已經燉得軟爛，福源酒樓蜜汁的醬料混合著雞腿輕薄的一層油充斥味蕾。

李梅涵倍感滿足，一邊咀嚼食物一邊把沒咬過的那半邊雞腿湊到李雨涵嘴邊，好東西她都習慣分享給李雨涵。

李雨涵拒絕的手已經伸出去一半了，可偏偏又對上李梅涵亮晶晶的大眼睛，滿滿都是期待，她把自己心愛的東西分給姐姐，她也想得到姐姐的認同。李雨涵順勢咬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可是比燒雞更讓人心暖的是，李梅涵那顆滿打滿算都是李雨涵的心。

李海一口便把碗裏的酒喝得精光，還一直嚷嚷著李雨涵阿娘的名字，李雨涵一下沒看住，就是三碗四碗地往裏灌。李雨涵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喝醉了。

等李雨涵辛苦扶著李海上床休息時，早已經夜深了。

這天天剛蒙蒙亮，李雨涵就醒了過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醒了就起床，而是躺在床上。

她聽見了村裏公雞的打鳴聲，天空已經逐漸放亮。李雨涵躺在床上，還在想著昨天的事情。昨天下午回了家她就是悶悶不樂的，晚上吃飯也是沒有什麼胃口，照料過李海之後她也不像從前進屋休息，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自家的院子裏，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

星星一顆一顆的在天空中閃爍，夜空透亮，仿佛都能看到那浮在上麵的雲。

李雨涵的心思卻沒有那麼透亮，她現在心思很亂，她也不清楚自己對白初到底是什麼心思，但她卻很清楚看到白初和清桐姑娘走得近，心裏非常不舒服，而且很不開心。

“真是奇怪............”李雨涵看著天空喃喃的說著。

“姐姐......”李梅涵從屋裏跑出來，撲到她的懷裏，李雨涵趕忙接住李梅涵，擔心她跑太快摔在了地上。李梅涵對她許久未如此親近了。

“你怎麼出來啦梅涵？”李雨涵手裏抱著李梅涵，看著她相較以前更加白淨的小臉，心裏柔軟了不少。

“我…我來找阿姐睡覺......”李梅涵咬著手指，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李雨涵。李梅涵許是吃了燒雞心情見好，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隻是愣愣站在一旁，她學會了主動表達自己。

“好。那阿姐帶你睡覺去。”李雨涵牽著李梅涵的手，收了板凳，這才進了屋。

李雨涵想到這轉頭看向睡在身側的李梅涵，她對李梅涵的進步感到欣喜。她翻了個身，就看到李梅涵睡在床裏側，張著小嘴，口水都流到了布枕頭上。

李雨涵看看窗外，她不忍心吵醒還睡的正香的李梅涵，躡手躡腳的下了床，又怕她翻身掉到地上，就把自己的被子疊了一下，攔在外麵，然後出了自己的房間。

洗漱的時候，李雨涵照了一下銅鏡，看了一下自己的容顏，雖然是個農女，可是那股氣質，卻會隱隱的散發出來。

收拾好自己之後，李雨涵就下地去幹活了。前段時間和白初一起種下的藜棘早已生根發芽，土棕色的枝幹伸出地麵，是一片生命力的象征。李雨涵按照往常的習慣，在地裏巡視一圈，給有需要的藜棘鬆鬆土。

而今天的李雨涵下地幹活，和平常不太一樣。

平時這個時候，她會去找白初，邀請他和自己一起幹活，一起下地勞作。

今天卻不同，因為昨天李雨涵發現了清桐姑娘是喜歡白初的，而白初又對清桐姑娘有恩，一直對清桐姑娘很好，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白初了。

她沒有理清楚自己現在對白初的感情，也不知道白初對自己是什麼感情，她現在，不是很想見到白初，甚至有一種，想要躲著他的想法。

但是，李雨涵心中又有一種小小的期待，她期待白初會主動來找她。

雖然也明白白初可能不會來找自己，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報這樣一個希望。

而白初這邊，他起來收拾好自己以後，也在等待李雨涵來找自己。

可是左等右等，他也沒有等來李雨涵來找自己。

想著想著，白初便坐不住了，他擔心李雨涵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於是急急忙忙就去了李雨涵家裏。

他先是想著去田裏看一下，有沒有李雨涵的身影，若是沒有，那她指不定就真的遇到了什麼事情。

在不遠處看到李雨涵在田裏辛勤勞作的身影，白初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天知道他剛才心都懸起來了，現在人沒事，好好的在田裏幹活，這就好，這就好。

他走過去，李雨涵看見了白初，心裏有一個聲音說：“你看，他來了。”

白初主動跟李雨涵打了招呼：“雨涵，為什麼早上幹活也不來找我一起？”那語氣，像極了被拋棄的大狗狗，委屈又帶著撒嬌和不解，而這，是白初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李雨涵看他一眼，簡潔明了：“不想去，便沒去了。”白初疑惑的看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心裏有個疑惑，不知李雨涵怎麼了。他主動卷起袖子要給李雨涵幫忙的，李雨涵也沒攔他，隻是也再沒跟他說過話。

不理他，他還不能主動去搭話嗎？白初抱著這個想法，主動開了口：“李雨涵，你早起吃過了嗎？還是幹完這趟活，再回家吃早飯？”

李雨涵看他一眼，沒有接話，可是心裏又是忍不住想白初和清桐姑娘的關係，會不會白初已經知道了清桐姑娘喜歡他？而他也喜歡清桐姑娘，才會這樣對清桐好？

白初看李雨涵不理他，摸了摸鼻子，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李雨涵突然開了口：“白初，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你問。”白初見李雨涵總算開口同他說話了，忙回答李雨涵。

“你和清桐姑娘......…你是否對她，心生愛慕？”

李雨涵一問完就不敢再看白初，她生怕被白初發現自己的心意，繼續自己手上的農活。

而白初一聽這個問題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麼李雨涵今天一上午都不搭理自己。啊

. “我發誓，我對清桐姑娘，絕無半分愛慕。”白初放下手裏的農具，看著李雨涵，一字一句的向她發誓。

“絕無半分，絕無。”白初見李雨涵愣在那裏，又一次認真的重複了一遍，李雨涵一時倒不知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