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雨涵斷不肯將這種女兒家的小心思說與白初聽，含含糊糊過去，白初也聽得迷糊，好在沒有多追問。

等李雨涵和白初清洗幹淨後，靈寶堂掌事的人也來了，手上還帶著一個淺藍色暗藏祥雲紋的小錦囊。

白初給李雨涵介紹道：“這位是承叔。”

李雨涵乖乖行了禮：“掌事的好。”

她隻會貴族禮，此時要換成平民禮，多少有些別扭，承叔看出問題卻體貼沒有說出，虛扶一把：“姑娘跟著白公子一道喚我一聲承叔就是，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著拘旁的那些虛禮。”

李雨涵沒有多客氣，甜甜地叫了聲：“承叔。”

端木承笑得一臉慈祥，白初從承叔手中接過那個錦囊交給李雨涵。

李雨涵一臉詫異，當下便拆開錦囊，裏麵是一貫銅板，雖不多，但好歹能讓李海一家一個月無需為吃食擔心。李雨涵忙重新係上錦囊的口，還給白初：“這如何使得？”

白初又重新放回到李雨涵手上，一臉認真：“按照醫館規矩，凡是幫忙的人都要領酬勞，隻是你身份稍有特殊，我不知如何安排，就讓承叔按高級工的價給你了。”

李雨涵也知道這一上午她為白初幫了不少忙，收些酬勞也是應該的。也不再推脫，取出一枚銅錢放在手裏，前後翻麵地看，笑開了花。這也算她用能力賺來的第一份酬勞了。

白初沒有打擾她的開心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跟著一起笑，如果李雨涵此時轉頭，就能看見白初眼睛裏滿滿都是寵溺：“你跟著我辛苦了這麼久，我帶你去鎮上的福園酒樓去吃飯吧。”

福園酒樓是鎮上的高級餐館，當初李嬸給李梅涵吃的糕點就是從這帶回去的。

李雨涵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手上的錦囊，對白初說道：“不了吧，我請你吃飯吧。”她搖了搖錦囊，銅板的敲擊聲清脆悅耳，李雨涵心情瞬間變好。

“別拒絕我了，這是我該做的。”白初怕她再拒絕，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再拒絕我，我可就不高興了。”

李雨涵看著兩人拉在一起的手，臉燒紅了，但也沒掙紮，由著他拉著自己。

這是白初第一次主動和李雨涵有肢體接觸，李雨涵沒空注意白初的臉有多紅，她一邊害羞一邊東張西望，怕二人的親密舉止被靈寶堂的人看見，承叔也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好在白初並沒有一直牽著她，遠遠能看見人的時候便鬆開了。

李雨涵感覺手上濕熱的觸感消失了，內心多少帶了點失落。

酒樓共設三層，簷角掛的是青銅製成的鈴鐺，一陣微風吹來，便有一片響。

酒樓裏人聲鼎沸，賓客和小二在其間穿梭，絡繹不絕。

福園酒樓並不會看不起窮人，也不會高看富人，隻是根據不同人的需求設置了不同的樓層。一樓人來人往，基本是家境稍次的人，來嘗嘗高級酒樓的味道。李雨涵和白初上了二樓，二樓餐桌布置間隔更開，人也更少，主要是清淨，有些生意人來二樓用餐順帶談談生意。二樓正中是一位著青紗的妙齡女子，纖纖玉手撩撥一陣琴弦，便有泠然樂音流出。

白初對李雨涵道：“那位是清桐姑娘，家鄉裏遭了災，迫不得已流浪到這彈曲維生。”

白初一陣歎息，話語之間都是對清桐姑娘身世的惋惜，白初此前並未提及過清桐，李雨涵猜測二人或許是靈魂上的知己，心裏一陣吃味。

兩人坐在這裏，李雨涵抬頭望了望窗外，坐在高處看大街上的人小且忙碌，像看螞蟻一樣，俯視著弓著背的老年人，馱著重物的壯年人，和嚎啕大哭的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白初沒察覺出李雨涵情緒有什麼不對，招了招手，眼尖的小二立馬過來，灰色的短打，帶著小帽子，幹練又精神，“爺，您吩咐。”

“宮保雞丁，麻辣兔肉，百香酥，如意糕，再來一份蛋花羹。”

李雨涵越聽越驚訝，阻止道：“太多了，我們吹不下吧。”

“放心吧，他們家吝嗇的很，一份不肯給你多，再者說，去掉一道菜，這數字也不吉利，就這麼吃吧。”

李雨涵想了想，這才點頭，“好吧。”

小二喊了聲，“好嘞，爺，您稍等。”隨即肩上的毛巾一扯，又把桌子擦了一遍，給兩人倒了杯水，狗腿子的衝著兩人笑了一聲。

這才轉身要走，又被白初叫住了。白初又拿出幾個銅板給了賞錢。

此時清桐姑娘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月白色短衫配碧荷色長裙，那月白色的身影遠遠瞧著與白初般配極了。清桐姑娘取下手上戴著的玉手鐲，交給身旁的侍女。又是一撩弦，緩緩開口唱道：“悔不該惱春登牆頭， 得遇你馬上狂客少年風流。 你那裏傳詩意拋紅豆， 我這裏情纏綿不掩羞。 卻已將家訓閨戒丟腦後， 莫負我長門深鎖恨悠悠......”

清桐姑娘停了唱，素手撥琴，是一陣清音流水，白初接著清桐的詞對著李雨涵緩聲念道：“蒙小姐意厚， 蒙小姐情惆。 小生我困書房年華虛度， 一盞燈幾函書寂寥煩愁。 幾曾見燕飛蝶舞，春意春意搔首， 幾曾見大千世界，紅飛綠流， 遙謝天相助啊， 得見玉人容姿秀。 終是前生緣， 今日馬上會牆頭......”

沒一會兒，小二就把如意糕端上來了，吉祥的圖案，卷起來，看著十分有食欲，兩人拿起筷子，相互退讓了一番，還是李雨涵先動了筷。

清桐姑娘又咿咿呀呀地開了嗓，水袖輕舞，妝容精致，粉墨皆得體非常，李雨涵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你們唱的這是什麼？”李雨涵糾結了許久，雖然不太想顯得自己無知，但還是問出來了，誰讓係統不包含這一塊兒，隻能承認自己的無知了。

白初笑了笑，飲盡了杯中茶水，擺出打算講故事的姿態來，“尚書之子裴少俊，奉命到洛陽購買花苗，巧遇總管之女李千金。二人一見鐘情，私訂終身。”

白初故意停頓，李雨涵隻著急下文，蜷縮起手指忙著催促道：“然後呢？”

白初歎了口氣，無奈道：“李千金被私藏與裴家後花園七年，育有一雙兒女，卻仍不為裴家長輩所知。終有一日被撞破，但為裴少俊之父所不容，李千金力爭無果，被棄歸家。裴少俊考取功名，重新求娶李千金，夫妻終於團圓。”

李雨涵在宮中看的話本從來沒有如此出格的故事，李雨涵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白初問道：“雨涵覺得這故事如何？”

李雨涵看著白初的臉，便將此前的禁錮約束統統拋諸腦後，隻憑著真心回答：“好感人啊，雖然幾經波折，但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李雨涵不由心生向往，她前世身為公主，對於這種民俗故事，總是好奇萬分，奈何無從接觸。

“最後在一起了，是最好的，其間的波折都是為了堅定彼此那個人。”白初把手握在了她的手上，她也沒有再害羞，隻是微微笑著，兩人四目相對，看了好一陣子。

清桐一曲牆頭馬上也唱完了，四處轉著感謝恩客的大賞，最後才轉到白初和李雨涵這桌。

白初打賞了一小塊銀錠子，清桐柔柔弱弱地行了謝禮，李雨涵這才仔細看清清桐的長相，柳眉彎眼，皮膚透亮白皙，仿佛發著淡淡的光，唇不點而朱。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雙手，保養得當，纖長白嫩，哪怕天天彈琴也沒有小小的繭，像被打磨過的玉器。

李雨涵忍不住低頭看自己這雙在地裏耕種，磨得粗糙起繭的手，隻覺得有種自卑感。

白初同清桐問候了幾句之後，清桐便走了。

時間慢慢過去，不知不覺菜已經吃完了，菜的分量確實如白初所說，少得可憐，想來白初經常來這裏吃飯，不知是為了吃飯還是與清桐姑娘相會。

李雨涵伸手捶了捶自己頭：怎麼回事？怎麼總將白初與清桐二人聯係在一起？

李雨涵強行讓自己不再想著清桐，shun b對比著兩人的銀兩差距，想著李海和李梅涵都不曾吃過這福園酒樓的菜，想打包一份菜帶回去，可是這餐畢竟是白初請客，李雨涵不便提出要求。

白初體貼的問：“吃飽了嗎？”

“吃飽了。”李雨涵乖乖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吧，你先出去等我。”

白初看著李雨涵走出酒樓，這才招招手叫來店小二。

“幫我打包一隻燒雞。”

隨即把錢放在店小二手中，店小二顛了顛手裏的錢，數了數，“得嘞，客官您稍等。”

白初看著樓下在原地站著不動的李雨涵，不由彎了彎唇角，撐著手肘看著。

“爺，您的燒雞來了，正經燒雞，口味絕佳，外酥裏嫩，鹹香四溢。”

白初回頭瞪了他一眼，小二立馬閉了嘴。

白初又繼續看著樓下徘徊的李雨涵，她就一直乖乖的站著，看著酒樓大門，賓客進出的地方，眼神一錯不錯，像個乖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