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大娘被村長的威嚴震懾，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站在一邊，隻不過嘴一直在絮絮叨叨：“村長，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惡......”

圍著看熱鬧的人實在瞧不下去李大娘的嘴臉，紛紛在村長麵前幫著說話：“村長，這老太婆最壞不過，您明察秋毫，可要好好治治她！”

村長幹咳一聲穩定了局麵，四周吵吵嚷嚷的聲音瞬間停了。李雨涵抓住安靜的空隙，搶在李大娘之前開始哭訴：“村長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阿婆是存心不讓我們好過！”

李雨涵憑借記憶開始說：“她不喜歡我父親，連帶著就不喜歡我們全家。阿娘懷著妹妹的時候，她還要我阿娘下地耕作，早出晚歸，回家還要收拾房屋燒飯做菜，伺候他們兩個有手有腳的！”

大家都是和李雨涵母親相處過的人，李雨涵母親生性樂觀，就算被李大娘和李老頭指使也沒有同別人說過半句怨言，家裏稍有富餘還會接濟村裏流浪的孩子。村裏不會有一個人不記得她的好，此時李雨涵突然提起她阿娘，眾人皆扼腕歎息。

原先村長忙碌的時候，李雨涵母親也曾經幫著他媳婦幹農活帶孩子。一旦心裏有了感情，自然對李雨涵有了更多的偏袒。

李雨涵此時根本顧不上眾人的反應，隻一個勁地說李大娘的種種不是：“我叔叔有手有腳四肢健全，卻被她養成了一隻隻知道吸血的螞蝗。我曾親耳聽到阿婆對叔叔說，若是家裏有些困難隻管來我阿爹這，阿爹的東西就是他們家的東西！”

眾人看向李大娘的目光從鄙視變成了厭惡，李大娘哪經曆過這種狀況，隻覺得麵子掛不住，又衝著李雨涵嚷嚷：“怎麼？李海是李河的親哥哥，同父同母！幫幫他不是應該的嗎？”

李雨涵抹著眼淚繼續說：“若是家裏條件尚好，幫襯幫襯也是應該的。可是叔叔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欲望無窮無盡，自己什麼事都不做。之前眼紅我們家有幾分田，吵著鬧著要分家，便將全部的地都分走了，一分地都沒就給我們！可是大家看看，他分得的田地長出的雜草比我還高！”

村長敏銳捕捉到關鍵詞：“你們分家，怎麼沒來我這裏報備？”按照古元國曆法，田地一律不準買賣，對於分家也有明確規定，按照人口按比例分配。若李雨涵此時說法屬實，被鎮上的官員查到，村長也要負連帶責任。

李河當初為了爭奪全部的地產，並沒有邀請村裏的長輩來進行見證，且他們兩個隻有一份紙質的說明，也沒有蓋什麼公章，隻是用來糊弄李海這個老實人的。

李河不敢說話，村長盯了一會，目光不挪的說：“去，李海，把說明拿出來，咱看看這件事兒咋弄。”李海心裏仍在顧及倆人之間的兄弟情，站在原地磨蹭半天不懂。

李雨涵心裏著急，幹脆讓李梅涵去取。李梅涵聽到姐姐的命令，忙點點頭，就直往屋裏衝

沒過一會，李梅涵就過來了，手裏是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顯然是被壓到哪個犄角旮旯剛翻出來。李河看見李梅涵拿著紙，本想要爭搶，李雨涵往前一擋。李梅涵直接雙手遞過去，稍稍彎彎腰。

李雨涵問村長：“村長，你看這地怎麼辦才好？”

村長接過說明隻看了一眼，就對李河說：“你這......不行啊，你這連公章都沒有，怎麼能用嘞？”村長點著空白地方繼續說，“瞅瞅，都得蓋公章的說明才有效。”

“村長，我不是什麼文化人，但當時就是這麼分的，有沒有效，那就是這麼分出來的。”

“欸，”村長瞪著他，“你這就是蠻不講理了？咋著，咱盤算盤算？”

李河當然也不敢得罪村長，哭喪著臉，“村長，這地之前分好的，他又不是沒同意，如今說變就變，我對這塊地都有感情了，地是莊稼漢的命啊，命怎麼能隨隨便便交給別人啊！”

李河根本不會下地耕作，他占著這麼多地不過是為了將來能坐吃山空等著將地租給別人，靠收租生活。隻不過村裏人基本上人人都有地，李河的地無人問津，他也就沒有收入。

村長苦口婆心的勸，“你就認命吧，這沒辦法的事，曆法規定，咱得按國家的來啊。“

”我不知道什麼國家不國家的，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把這塊地整好了，現在說拿走就拿走，這讓我咋子能接受嘛，這又不是錢，過個一年兩年，他還是那麼些錢，這咱又不是不知道，土地越耕越沃，我辛辛苦苦更出來的肥沃地，說沒就沒了，說送人就送人了？那定曆法的人也不知道我們這麼特殊啊。“

”那你們分家的時候咋不跟我這個當村長的說？現在讓我給你特殊，咋特殊？“村長覺得自己的權利被侵犯了，也氣呼呼的，分家這種大事，哪有跳過村長這一說？

李河越說越委屈，甚至坐在地頭上喊開了，”沒良心欸，哥哥趁著分家欺負我，這分家的時候說的好好的，咋說變卦就變卦？。“

”說是說的好好的，可你不懂法，現在老百姓都依法辦事兒，我有啥辦法？別跟我廢話，也別在這兒嚎，咋著，嚎喪呢？上你家裏變嚎去，別擱我這兒嚎。“

李海也插話了，”那你聽村長的吧，一村之長說的話，咋能不聽呢？“

李河更生氣了，”就你會說，你拿這塊地，你肯定聽村長的，你咋不考慮考慮我？“

李海本來就不會說話，被這麼一嗆，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村長又勸開了，”你這胳膊擰不過大腿的事兒，之前我不知道，可以不管，現在我知道了，那就必須管，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再不成，咱去去見官，看看到時候咋判。“

這件事如果鬧上了衙門，那就是大事兒了，村長其實也怕被牽連，不過是嚇嚇他，就算讓他見了官，他也贏不了。

李河一聽見官，就嚇了一大跳，這平頭百姓，誰見過官兒啊？連忙改了口，“這......村長，不至於，這個虧我認了就是了，見官，這......沒必要鬧這麼大。”

村長這才點了頭，“這就對了，服從安排，這曆法也會照顧你的。"

”是是是，是這個理兒。“李河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李大娘和李河一家人在李海家裏白白鬧了一場，什麼也沒得到，不僅在村裏人麵前丟了麵子，還付出了一塊地。

地是不得不給的，但是李大娘心生一計，把李河扯到一邊悄悄說：“你可記得村東頭那塊地？”李河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村東頭那塊地在早些年發大水的時候被淹了數月，土壤表層流失嚴重，營養成分不足，基本上是種什麼什麼就顆粒無收，是人見人發愁的爛地。村長當時隻說需要分一塊地給李海，既沒劃定範圍，又沒說具體要將哪塊地分給他，這塊寸草不生的地注定會被分給老實不懂反抗的李海。

李河解決了這個大麻煩，心裏一輕快，帶著李大娘一夥人走得聲勢浩大，眾人見沒熱鬧可看也四下散開。

白初走在最後，李雨涵叫住他：“謝謝你啊，白大夫，今天你救了我一命，又幫著我阿爹請來了村長。我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你卻幫了我很多......”

白初一笑，眉眼彎彎，流出的是從骨子裏沁出的醫者仁心的溫柔：“沒關係的，以後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盡管開口。”

李雨涵心生感激，她能看出白初並不是客套，是真心實意為她著想，也是真心實意地想幫她。

李雨涵前世哪怕是公主，也不過是不受重視的公主。宮裏的人知道她不受待見，連帶著忽視她作踐她，在臨死前也沒有人願意和她沾染一點關係，隻有從小一同長大的婢女送她一程。

白初的體貼溫柔，願意伸出援手，所流露出來真心實意的關心，是她可望不可即由生至死都沒有得到的。李雨涵看著謙謙君子一般的白初，心裏第一次有了異樣的情愫。

“李姑娘，走吧。我們一起去你叔叔家領地契吧。”白初向李雨涵發出邀約，李雨涵欣然接受。李海腿腳不方便，李梅涵年幼，家裏也就剩她支撐了。

李河媳婦李二娘親自把地契交到李雨涵手上，此時李雨涵還不知道李河家藏著的齷齪心思，以為和李河家牽連的關係終於斷了，笑得肆意爽朗。李二娘沒戳破她的美夢，附贈了一個白眼扭著腰回了屋，順帶把房門關得嚴嚴實實。

白初對村裏事務更加熟悉，主動接過地契，替李雨涵把把關。李雨涵滿臉期望地看著他，白初皺著眉把地契從頭看到尾，翻來覆去看了三四遍：“李姑娘，這......”

李雨涵追問，白初才艱難說出：“這張是村東的地契，前幾年發大水，這塊地被淹壞了，什麼都種不了，是塊廢地。”

李雨涵心裏又急又氣，也顧不得在白初麵前維持形象，用力敲著李河家門。可惜李二娘早有準備，門被栓上了。李雨涵敲了一會也知道這樣鬧根本沒有結果，有些疲憊地靠在牆上：“白大夫，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