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然後回到藥草居，將自己一些醫書藥箱，草藥之流收拾好，之後又洗了臉梳了頭，便慢慢悠悠地向大娘子屋裏行來。路上遇到府中的丫環婆子一路都笑著和她招呼，她們大多受過她的恩惠，不是一包藥，或一次針灸，她因為會醫，幫了不少人拖困，倒在這相府混了個好人緣。

　　蘇念澤才走進王謝堂，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卻見二夫人已理好了妝，正跪在大夫人腳前，主座上的大娘子，正麵沉似水，一臉怒容地瞪視著二娘子。

　　大娘子也沒讓她坐的意思卻對著蘇念澤道：“小澤，我這氣得後心疼，你且過來，與我敲打敲打。”

　　蘇念澤忙走到大夫人背後，幫她按壓脖頸舒筋活血。邊給大夫人揉著，她見二娘子直挪動自己的膝蓋，她知二娘子是累到了，便柔聲在大娘子耳邊道：“大娘子，二娘子今日卻是累了，也傷心過度，您是不是讓她略鬆快些。”

　　大娘子回頭瞧了瞧她，笑道：“你卻是個善良孩子，被人薄待了也還替人求情。罷了，看在念澤的麵子上，二娘子，你且起來說話。”

　　二娘子自己要站起來，卻已是跪得腰酸腿麻的，還是荀媽媽上來拉了一把，勉勉強強坐在側麵椅上。

　　大夫人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茶，微微抬了抬眼皮：“我說二妹妹，這會兒你是清醒了，與我來陪禮倒歉。自從老太君病後，這四丫頭沒人拘管，這膽子是越發的大了。她屋裏的人，我都打了，也按個問了，說她自從正月裏花燈會回來後，便神不守舍的，還時常與那野男人在後園私會，聽說還有人給把風。”

　　二姨娘抬了抬頭，複又垂了下去，忙低低地道：“大姐，今日原是我莽撞了，不該不分青紅皂白，便來姐姐這裏尋釁滋事，回去我前思後想，二小姐房中的丫頭婆子，原該整治，一切全憑大夫人發落。二小姐隨了她去，”

　　大娘子哼了一聲，偶然抬頭，卻二夫人所生的四少爺沈默歡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眼中有著敵意，大娘子忙笑著喚道：“默歡，你不是在跟隨師父學藝嗎，何時回來的。”

　　沈默歡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大夫人麵前，以武生的姿式見了個禮道：“母親，孩兒在武館中聽說家中有事，便回來看看。我娘她跪了也有些時候，可否讓她起來？”

　　大娘子想是心中有些忌憚沈默歡，忙賠笑道：“既然歡兒已與你求情，二娘子你便起身罷。”

　　說罷又歎了口氣道，像是在說給二娘子，其實是給沈默歡說道：“孩子，歡兒，這原不是你娘的錯。是我錯怪了她，二小姐自七歲起就在老太太身邊呆了八九年，如今卻與人私奔......說來我也好生羞愧，昨日才給她訂下一頭好親事，這對方問起來，我卻如何向榮王妃交代？”

　　沈默歡怒道：“什麼人，大娘子將我姐姐許配了那狂浪之徒小榮王？”

　　荀媽媽在一旁回道：“老奴也原以為那小榮王配二小姐是委屈的二小姐，如今這情形看來，他二人的行為，便是可堪匹配？”

　　大娘子連連點頭，屋中各人也再不言語。

　　這時，荀媽媽便道：“大娘子，二小姐的事咱們暫且不提，幸好您先前也沒特別說明要把哪位小姐嫁到榮王府去。

　　如今即然二小姐不在家，這相府的燃眉之急還得由三小姐來解。小澤那丫頭回來之時，我隻想著相府的骨肉不淪落在外就行，如今少不得讓她認祖歸宗了。三小姐，還不過來見過大娘子。自此她便是你的母親。”

　　沈念澤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大娘子，大娘子新認了女兒，不免興致高漲，忙把手又喚了沈念澤過去：“念澤，過來見見你的兄弟姐妹，姨娘們......”

　　大娘子的話還沒說完，隻見一位身穿絳紅衣衫的女子衝了進來，聲色俱厲地囔道：“娘，您是不是糊塗了。四妹淫奔，您讓個丫頭代嫁也就算了。我們本是相門兒女。怎麼可能同這種身分卑賤的丫頭兄弟姐妹稱呼？玉月第一個不願。”

　　這是沈家的大小姐蘇念玉——大娘子所生的相府嫡女。隻見她的柳眉倒豎，杏眼圓翻，神態間，頗有大娘子的影子。很像百花園中怒放的紅牡丹。蘇念澤曾給她醫過心痛症，打過兩回交道。

　　便深深給她道了個萬福，柔聲道：“大小姐說得是，小澤本是個丫頭命，不該被大娘子抬舉。”

　　蘇念玉冷哼一聲：“知道就好，趕快滾回你的藥草居去，免得在這裏礙我的眼。”

　　蘇念澤笑道：“大小姐您說地不算，這要大娘子說了才成，您給我講講情吧。”

　　大娘子麵色一沉：“玉兒，莫要胡鬧。”三公子沈默然卻上來扯扯蘇念玉的衣袖道：“大姐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娘屋裏的媽媽們早同我們說過，小澤是我們的異母同胞妹妹，你為什麼如排斥她？”

　　蘇念玉冷哼一聲，下意識地想了下弟弟所說的問題，向蘇念澤望去。這時大娘子瞪了蘇念玉一眼，仿佛根本沒聽到她方才說的話：“念澤，快過來給你二姐姐紅喬見禮。”聲音威嚴而凝重。

　　蘇念澤見大娘子發話，忙給蘇念玉福了一福，笑道：“念澤見過大姐姐。”

　　蘇念玉仔細蘇念澤，她此時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巴掌大的小臉上，生著一雙顧盼生輝的大睛睛。櫻桃小嘴邊帶著俏皮的微笑。是了，自己不能容忍她超越自己的美麗。

　　盡管心間已被強烈的妒意漲滿。她卻不能拂了母親的意，隻能笑道：“念澤，沒想到我又多了個妹妹。日後有什麼難處，來找姐姐便是。”

　　然後又讓府中的各個丫環婆子都爭相告訴，藥草居的小澤便是相府三小姐，以後以小姐之禮待之。當然，府中多數人早知小澤身份，有替她開心，亦有羨慕嫉妒恨的，這些目前蘇念澤倒是無法解決。

　　然後大夫人又沉吟道：“不知這三小姐該宿於何處。”

　　二娘子道：“二小姐現不在府中，不由先讓她住在芙蓉堂裏，也好給我做個伴，以免我在孤寂。”這正合了大娘子的意，大娘子點頭說好。

　　就這樣，一日便又消磨過去。

　　夜了，蘇念澤躺在這相府二小姐的榻上，腦海裏總是浮現這兩日所經曆，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

　　睡眼惺忪中，她猛然聽到身邊似有輕微的響動，她驀地張開雙眼，忽然看到外麵人影攢動，火光閃耀，接著又有人大喊：“快追，莫要那人跑了。”

　　門口傳來四喜恐懼的聲音：“......誰......誰呀。”

　　門外傳來相府護衛關切的聲音：“我是荀媽媽之子，荀青，方才有一蒙麵男子闖入三小姐院中。丫環姐，麻煩你去看一下，三小姐是否無恙。”

　　然後傳來門外傳來四喜的腳步聲。蘇念澤正待說無事，忽地自身後伸過一隻手來，猛地捂住她的嘴巴。蘇念澤本能地掙紮，後腰處卻多了個涼窪窪的東西，沈念澤伸手一摸，來人已將那東西提到她頸前。

　　暗夜之中，寒光閃閃，分明是一把短刀。短刀上似乎往下流著什麼，借著微弱的月光，沈念澤發現那人手上在向下滴血。

　　她前世的職業本能出來了，好心地道：“你受傷了？”

　　“你是哪個？為何住在沈二小姐房中......沈二小姐不是已經......難道那毒婦竟讓你冒名頂替於她？......不許動，告訴外麵的丫環不許進來。否則，你性命不保！”那人卻不理會她的婦人之仁，聲音冷冽地道。

　　四喜已經摸進門來問道：“三小姐，你沒事吧？”

　　蘇念澤權衡利弊，故做鎮定地道：“四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外麵這般吵鬧......我都已經兩日不曾睡個好覺了。”

　　四喜已經走到床前，聞言停下要揭幔帳的手，聲音也比先前穩了許多，“既然小姐無事，我就先出去了。”

　　然後告訴室外的荀青說三小姐無事，不一會兒，窗外的人聲也漸漸散去。

　　男子的戒備之心顯然削弱了不少，半天沒有聲音。蘇念澤回頭，見他正已揭開床帳，借著月光查看自己傷勢。

　　蘇念澤便自自己的醫藥箱中拿出一卷白布來，來到他麵前，無言地示意，男子便也由她，蘇念澤便先給他的傷口上了藥，然後將白布一圈圈纏在他手臂上的傷處。

　　她正纏得專心，男子卻見她的臉被半邊頭方擋住，忽然間向她探手過來，要撥她的頭發看清她的臉。蘇念澤卻不知他是何意，拿手去擋，不知怎麼被她得了手。男子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繼續和她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