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蘇念澤邊往外麵走邊道：“媽媽與大娘子且放心，小澤這麼多年隻當是啞子聾子，我隻對病人感興趣，其它的，一概與我無關。”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荀媽媽不覺暗自點頭。大娘子側臥在床上笑道：“咱們家這幾個姑娘裏，偏生這個長在外麵的隨了咱們相爺，有個穩妥勁兒。都說這樣的性子有福氣，我看她若是去了榮王府，還有什麼福可享？”

　　荀媽媽想說句什麼，卻馬上止住。

　　二娘子雖說是在王謝堂醒了來，但身體還是很虛弱。蘇念澤少不得跟著四喜扶著秋荷往二娘子的鬆濤閣行進。

　　誰知二娘子忽然又改了道，顫著聲音道：“不回我那裏，快扶我去念月的芙蓉堂，我要去那裏等她。免得她回來，找不到我這個娘。”

　　說話間正往前行走間，對麵忽然衝過來一個中年婦人，突然就“撲通”一聲跪在二娘子麵前，放聲號哭道：“二娘子，怎麼你一個人回來，我的念月去哪兒了？我還沒有老到不中用，我親眼看見的，昨個中午，那個將軍分明是自己走了，念月並沒有跟她走，是大娘子派人把她抓了。”

　　這中年婦人是蘇念月的奶娘，就是她一句話把二姨娘折騰得死去活來。

　　四喜對二娘子最是忠心，不覺生了氣道：“祝媽媽，我知您老愛二小姐心切，可也不能這麼折騰我們二娘子啊，快把你這些話收起來吧！今日大娘子見了二小姐寫的私人私奔的信，已被氣得犯了心痛症。現在已派了人出去抓二小姐回來。若是大娘子抓了二小姐，何必今天又去大張旗鼓地滿天地裏找人？”

　　祝媽媽冷笑一聲：“你們太不了解那陰毒的大娘子，她向來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陰險得很。如今我想二小姐肯定是凶多極少，她那邊吵吵著去抓人，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說罷，祝媽媽的眼光忽然轉到蘇念澤身上，一雙陰鬱的眼睛足足瞪了她半晌冷笑一聲道：“你不是綠環生的那丫頭嗎？我記得你一直呆在藥草居來著，怎麼卻跑到這裏來了？昨日中午，在後園亭子裏坐著的那人可是你？”

　　蘇念澤望著祝媽媽的眼睛，坦然道：“這位媽媽，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我隻想告訴您老人家，二娘子她現在很虛弱，受不得刺激，您老能閃開讓我們盡快到二小姐的住處，我給她看看身子嗎？”

　　祝媽媽見二娘子被兩人架回來，一聽自己提起二小姐就淚流滿麵，頓覺自己過於激動了。忙閃開身子，但仍不甘心地跟在她二人後麵往裏走。

　　進了芙蓉堂，二娘子看著還是往日的屋子，往日的布置，可是卻不見女兒出來迎自己。她的女兒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沒了蹤影，這叫她情何以堪，二姨娘不由得扶著門框失聲痛哭。

　　蘇念澤溫聲安慰道：“二娘子，我想，如果二小姐在，一定也不希望見到您為她這麼傷心。她既然現在杳無音信，可能是最好的消息。若是有了消息，那一定是不好。您說呢？”

　　二娘子想了想，覺得蘇念澤說得有道理。蘇念澤便給二娘子把了脈，用銀針給二娘子在內關等穴位上瀉了心火。

　　然後二娘子有些困了，卻仍打著精神拉著蘇念澤的手喃喃地道：“我知道，你是綠環給老爺生的那個女兒，你和綠環生得好像啊！你比念月還小兩歲，應該叫念澤吧，你家這個家裏，應該排行第三。”

　　蘇念澤悠悠地道：“二娘子，您應該休息了。”誰知二娘子卻一直拉著她不撒手，繼續道：“念澤，你可知道，你娘當年是娘子的陪嫁丫環，長得甚是美麗。相爺不喜大娘子的專橫拔扈，卻對你娘另眼相看。你娘亦是心裏愛著相爺，可是大娘子橫加幹涉。是我帶著你娘見了相爺，相爺喜歡得不得了，當時就將你娘收了房。”

　　“二娘子到底想和小澤說什麼？”蘇念澤直指靶心。

　　二娘子衝著蘇念則虛弱地一笑：“念澤，大娘子和我都知道，你是相府的三小姐，可是我們倆誰都沒有告訴相爺，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蘇念澤笑道：“小澤性子懶，不喜在內宅鬧來鬧去，看著您與大娘子鬥得這麼激烈，一個個把自己折磨得心臟都出問題了，我更懶得知道。”

　　二娘子神色一楞，但仍是毫不氣餒，“念澤，我聽說你娘她，在懷遠過得很苦。難道你就不想把她接到京城來麼？”

　　蘇念則邊轉針，邊從容答道：“我娘她生來憨厚老實，性子也直，她那性子呆在相府裏哪混得下去，反倒不如在鄉下呆著好。雖是日子清苦些，卻好過在這府裏頭費心力，我看著你們怪累的。”

　　二娘子見蘇念澤竟不上道，心下是急了。脫口而出道：“念澤，我也不與繞圈子了，你便與我說實話吧！今日一早你就在大娘子那裏，你一定知道我兒念月的下落？”

　　二娘子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量蘇念澤的神情變化，希圖自她的臉上探測出些消息來。蘇則沉吟半晌正待發聲，早在後頭聽著的祝媽媽早就忍不住了，上來一手抓住蘇念澤的胳膊道：“就是她，二小姐與那將軍相會時，就是你在附近的亭子裏......”

　　蘇念澤正給二娘子拔針，抬頭瞅了祝媽媽幾眼：“這位媽媽，請您放手。若是你再胡來，我這針不小心刺入二姨娘的心頭，這種危及生命的玩笑，可是開不得。”

　　一旁的四喜不由分說就上來推祝媽媽：“你這個老瘋婆子，二小姐沒丟時你不好生照看，現在二娘子正病著你倒什麼亂，小心四公子回來給你的兩棒子你就消聽了。”

　　祝媽媽使起蠻力來，回身就將四喜推倒在地，沉著臉罵道：“小猴崽子，居然敢欺負老娘。別人的命是命，難道三小姐的命便不是命，我親眼所見，昨日她明明被大娘子身邊兩個老婆子捂了嘴給硬生生拽走了，此時定是凶多吉少——我那苦命的二小姐呀——”

　　說罷坐在地上拍腿大哭，二姨娘也悲從中來，二娘子性情原本柔弱，誰說什麼都相信，大娘子喊讓管家去抓信時，她怕萬一女兒真被抓住亂棍打死。這一邊祝媽媽哭二小姐定是沒了性命，她又跟著哭得一抽一抽的。

　　中醫與人調病時最忌作鬧，蘇念澤忽地站起身來，聲音威嚴地道：“二娘子，我看您這病並不打緊。您哄我來不過是問我二小姐的下落吧。這個確實不在我管得著的範圍內。您已無事，我先走了！”

　　說罷拔針收針一氣嗬成，轉身便要走人，祝媽媽一見不依不饒，上來便伸手攔住她去路道：“話不說清楚你不許動，老婆子我拚了性命也要給二小姐討個說法。”

　　饒是蘇念澤好性子如今也給惹惱了。她看著祝媽媽道如若您無事，我卻要走了。“說罷起忽然間二小姐的奶娘祝媽媽便衝了上來叉腰攔住她的去路。

　　蘇念澤皺起眉道：“這位媽媽，我敬您一心護主才不與你一般見識，你真當我怕了你不成。你口口聲聲要為二小姐討公道，那麼你們小姐二小姐與人私會時你在一旁幫著把風嗎？哪家的奶娘，在自己奶過的骨肉與人私會時她一邊眯著，莫說我沒見大夫人派人拿了二小姐，你看見了為何不發聲。來做什麼事後諸葛英雄，自己沒做到的事，偏偏去誣賴旁人。我還怪道這二小姐沒了半天一晚上咋才知道，原是這相府花了一些銀子養著像你這般不頂用的。”

　　蘇念澤此話一出，祝媽媽瞬間傻眼，攔人的手也搭了下來。蘇念澤回身對著二娘子道：“二娘子，您也莫要傷心難過，念澤並不知二小姐下落，若我知道，必是安然無恙。我知道您那顆當娘的心，可是做女兒的，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媽媽為自己憂傷。”說罷，轉身離開。

　　蘇念澤自芙蓉堂出來，正尋思著該去往何處，就見荀媽媽早已遠遠地在去王謝堂的路口向她招手。蘇念澤無奈地走過去，低聲叫了句：“媽媽。”

　　荀媽媽歎道：“好孩子，卻是為難了你。你自懷遠回來，隱忍了這麼多年，就是不想涉足相府糾紛，可是終歸是免不了。誰讓你是相爺的女兒呢。走吧，同我去見大夫人，一會兒，你大姐姐，三公子及四公子已然來與大夫人請安了，大娘子讓我來喚你去與她們相認。”

　　蘇念澤也知道，自從二小姐事發，自己在相府拋頭露麵也是早晚的事。隻是......她想了想，對著荀媽媽道：“媽媽，您且先回大娘子處，我要回房換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