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想多了,畫裏的就是我。純真嬌俏,仙女下凡。難道不像嗎?”一手從披風裏鑽出來,把自己兜帽往上一扯,給他展示自己的‘天仙’之貌。
“......”還敢這般自誇。
豐司韶的視線沿著她的眼睛下滑,鼻子,紅唇。
仙女?
她更像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他的視線更像一隻粗糙的手,從她的鼻子摸到她的唇。
輕輕的摸,刻意的搔癢似得。
她耳朵尖也跟著一熱。
哼了一聲,把兜帽往下一扯,她就轉身邁過門檻。
路過莊沐迪,她別說看一眼了,眼睛都沒露出來。
許懷周好奇的瞅,又笑。
“香餌釣金鼇,奈何香餌不管用,八成得大哥獻身了。”也成,誰獻不是獻。
莊沐迪盯著顏書的身影消失,也莫名,他這臉......她看不見嗎?
大夫人在書房外的甬路一端等著,侍女嬤嬤都離得遠。
快步走過去,曳地的披風甩著冷色。
“母親,書兒今日要說一件事,憋了許久,不說不快。如今父親在戶部供職,按《大魏律》,戶部官員,其親眷不得經商,不得購置田產,更不得放印子。可是,母親好似從前年開始,便在外放印子,賺得的錢,又轉移回了外公家。母親,你這是要害死父親,害死咱們顏家啊。”先發製人,顏書根本不給大夫人說話的機會。
上一世,她就是吃了這個虧。
真實的身世,將那時僅十五歲的她打擊到崩潰。
可現在,她接受她是個孽種,是個怪胎。
已打擊不到她。
大夫人真真的沒料到顏書會知道這事兒,原本眼角眉梢皆是快意,準備痛擊這個孽種。
哪想......
“書兒,你......怎麼知道這事的?與旁人可說過?”大夫人上前一步,就要去抓顏書的手。
閃躲,顏書搖頭,“書兒最是護短,自然還沒跟旁人說過。”
是啊,她那時候就是生的護短的心思。
自己的娘,做了什麼偷偷摸摸的事,她都要護著。
護著?
她真想給那時的自己一巴掌!
她這麼一說,大夫人放心了。
長長的舒一口氣,“為娘也是有苦衷,不得已而為之。府裏鬧虧空,你父親又是撒手不管,為娘也很難。”
賣慘?
這若是以前的她,她就信了。
“母親的難處,做女兒的也著急,想為母親分憂呢。祖父在世時曾說,今年宮中要選一批懂詩文懂修書補書的官家姑娘進崇文院,祖父說過要送我去做女仕。但似乎,母親前幾日卻央求父親上報了二姐的名字。”這事兒,她是後來與莊沐迪成婚後才知道的。
大夫人的確是將自己生的顏陶送進了崇文院,占得原本是她顏書的名額。
可是,進了崇文院第二年,就因著意圖勾搭寧王被太後給趕出來了。
詩文不行,修書不行,勾搭男人倒是學得溜。
大夫人的臉已經繃不住了,這個孽障!
顏書倒是想看看,她今兒能不能憋得住?
“母親,書兒從小得祖父親自教授,無論詩文四藝,亦或整舊補書,書兒可哪一樣都是翹楚。你要二姐去,不要我去,是不是太偏心了。”故意惡心她,瞧她臉都扭曲了,顏書心裏更快意。
上一世,大夫人幹得事兒可不止這一兩件呢!
即便她和莊沐迪成親了,離開了顏府,她也想法子的來惡心她。
“此事,還需與你父親商量。”大夫人說這話時,咬著牙。
“也好,那就等母親消息了。母親若與父親商量不出結果來,書兒便去找父親商量。”威脅,明晃晃。
她偏又用一種乖巧女兒的語氣,大夫人的頭上都要冒出煙來了。
“好。”這一個好字,牙都要碎了。
顏書笑了一聲,屈膝點頭,轉身就走。
披風曳地,冷色飄搖。
她往回走,正好的,顏睿和豐司韶等人也從書房裏出來了。
“書妹妹,你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還跟母親說什麼悄悄話呢?”顏睿草包到可憐,一心隻想從承議郎再往上躍一躍。
但他沒什麼希望了,之後十五年,到顏家落敗,他一直在原窩趴著。
“自然是母女之間的體己話。對了大哥,我要進崇文院做女仕了,這往後,咱倆也算同僚了吧。”崇文院,是先皇在世時專為修補各種古書古跡所設立的衙司。
顏京為何寒門出身,能一路扶搖?
就是因為,他有一手修補古書古跡的真能耐。
而不巧的是,這些年他都教給顏書了。
“是嗎?不是說讓陶妹妹去嘛。”顏睿一懵,到底誰去?
盛都各官家,除卻武將,大儒之家隻一個名額。
“可母親分明應了我呀。”顏書擺出一副不信的樣子。
顏睿想想,“倒也是,書妹妹字寫得好,詩文也不差,你去合適。”
“大哥詩文也不凡。”非常不凡,如老太裹腳布,又臭又長。
莊沐迪用腳趾頭寫出來的,都比他好百倍。
這一聽,顏睿就樂了,“多謝書妹妹。”
“這崇文院,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恰巧的,皇上欽點了伯台做此次的司官,協助主考寧王。伯台,依你看,你這表侄女能不能中選?”許懷周笑道,像個笑麵虎。
但他可不是笑麵虎。
上一世,顏書也沒見過許懷周其人。
他可是豐司韶的左膀右臂,聽聞其人邪性,喜看殺人。
“握筆不同握刀,玉碎為後,瓦全為前。”向前一步,豐司韶垂眸看著那掩在披風裏的人。
他的眼睛極具穿透力,如刀鋒。
紅唇微抿,這豐司韶,在暗示她。
暗示她,她可以為他所用,繼而保全她自己。
這人,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不愧日後能做史上最年輕閣老的人,是聰明。
但,她討厭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