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清晰的聽見了殿上幾聲抽氣聲,麵前的江瑤歌更是倏地瞪大了雙眸,幾近驚恐地看著她。
逆來順受的江輕塵竟敢公然反抗他們!
江輕塵冷冷一笑。
死過一次的人,如今又有什麼不敢的?
大不了,便是帶著整個江家陪葬!
迎著眾人詫異的目光,江輕塵從白玉石上傲然起身,她如玉的手指抬起,扯下鬥篷上的絲帶——
一聲輕響,青色鬥篷落地,殿上卻響起了數聲抽氣聲!
隻見那鬥篷之下,竟是一襲素淨的白裙!
淡黃色的腰帶更是將她纖細的腰身勾勒了出來,束發的木簪落地,三千青絲如瀑布般披散開來。
她傲然抬起臉,直直地迎上了皇帝詫異而深邃的視線。
眾人心頭驚駭不已,卻也霍然間明白了——江輕塵,的的確確是個女子啊!
弘王妃震驚得連淚也止了。
江輕塵朝著南慶帝再次跪倒下去: “臣女有罪!臣女自幼頑劣,時常以男兒身扮示人,以致造成如今誤會!”
“好一句頑劣!”
南慶帝威嚴的聲音已裹著濃濃的怒火,“你是自幼頑劣,而你江家呢?為何有意欺君近十五年!?”
天子一怒,震得殿上眾人無不惶恐。
一時間,殿上竟已跪倒了一片。
“皇上恕罪!臣婦以及江家並不知情啊......”
歐陽繡嚇得麵容慘白,江東鴻也已抖得猶如篩糠一般。
若是強J之罪,想些法子,他大概還能保住性命,然而如今這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都是可以的!
“聖上明鑒!此事皆因臣女頑劣所致,嫡母與江家上下自始至終都不知情。”
出乎意料歐陽繡意料的,江輕塵此時竟為他們說情!
可惜南慶帝又怎會被蒙蔽?
南慶帝聲音陰寒:“便是你一人之過,但憑欺君這一條罪,也可叫你江家滿門抄斬。”
“臣女明白。但臣女有一樣東西想請皇上過目。”
江輕塵握緊了手中物什,繼而雙手高舉過頭頂,展示在了南慶帝麵前。
殿上眾人不由紛紛探頭去望,卻在望見她手中物什的瞬間,驚得驟然變色!
“赦免令......”
南慶帝更是黑眸一收,先前的怒意皆被驚異而覆蓋。
是雲陽的那一塊?
竟到了這個十五歲女郎手中?!
眯了眯一雙鷹眼,南慶帝拷問道:“你可知偷盜赦免令是何罪?”
死罪!
株連九族!
......
彼時已在殿外看戲的三人,見得此景,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雲陽公主呆了一瞬後,吐出一聲輕笑:“竟是個女子麼。”
靳長涯目光盡在金殿上那抹纖細的背影上,鼻尖忍不住泛起她方才身上的馨香。
也是,男人哪有這麼香的。
江輕塵動了動唇,開口正欲解釋:“皇上......”
一陣輕笑聲打斷了江輕塵。
“皇兄多慮了。”
雲陽緩步入了大殿,輕攏外衣笑道:“這赦免令是雲陽親自賜給她的。”
走到江輕塵身邊,雲陽微微笑道。
“輕塵,你要拿這赦免令做什麼,同皇兄明說便是。”
江輕塵抬起臉來,見雲陽目光溫和,一股暖流從她心頭淌下。
前世她與雲陽公主交集甚少,隻道是個高雅的皇室姑姑,哪裏會想到她竟會在這時來施以援手!
壓下心頭感念,江輕塵朗聲道,“回皇上,臣女自知罪無可恕,但不願因臣女一人之過連累整個江家。”
“臣女以此赦免令,懇求聖上赦免江家欺君之罪!”
良久,南慶帝才從太監手中拿回了赦免令,沉吟後開口道:“你既拿出這赦免令了,欺君之罪,自然也可被赦免。”
歐陽繡心頭一鬆,背上盜出的冷汗已泛起陣陣涼意,聽聖上這語氣,顯然是不會再追究江家欺君一事了。
但......
江家所犯的,又何止欺君一樁?!
“那江輕塵既然是女子,那麼這惡事如何做得了呢?”靳長涯也開了口,男人聲音敦厚,眉目間透著疑惑。
“這惡人既不是你,那你大哥的玉佩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這絹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目光相觸,江輕塵睫毛忍不住輕輕顫動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
說這話的時候,她故作惶恐的看了一眼歐陽繡和江東鴻。
弘王妃登時清醒過來,霍然瞪向了另一邊的兩人!
“——這絹子是江東鴻帶出來的!好啊!你們竟膽大包天,要一個女子來為你親兒子頂罪!”
“是你!是你做的惡!玉佩是你的,絹子更是你帶走的!”
一個母親的本能叫弘王妃已無法保持鎮定。此時的她如同一隻瘋狂的猛獸,怒吼著便向江東鴻衝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不僅毀我女兒清白,竟還敢公然蒙騙皇上!”
“不,我沒有!”
江東鴻嚇得連連後退,口中慌亂地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江輕塵......不不,是旁人!是旁人偷盜了我的玉佩!”
眼見得殿上已無一人再相信他的鬼話,他急得忙望向了他娘:“娘啊!你說話啊!你說兒子沒有做過這事——”
他叫嚷著,猛然一轉身,作勢要衝出大殿。誰知便在他轉身的瞬間,禁衛軍迅速將他拿下。
殿上如此一鬧,已叫南慶帝感到心煩不已。
皺眉間,南慶帝揚聲下令:“來人!將江東鴻打入詔獄!”
詔獄!
那是個吃人的地方啊!
江東鴻驚得大叫:“娘!娘救我!兒子不想去詔獄啊!”
“皇上,我兒......”
歐陽繡慌忙望向了南慶帝,還未說完,卻隻見南慶帝沉麵扶額。
“朕乏了,都退下吧!”
“恭送皇上!”
殿內齊齊的跪拜聲,將歐陽繡的聲音吞噬了個幹淨。
完了!
歐陽繡腦子裏一片空白,腳下也跟著虛浮,出殿門時雙眼一黑,撞上門環昏了過去。
“母親!”江瑤歌連忙去扶,心頭的恨意更是愈發濃烈,猛一回頭,含淚便瞪向了江輕塵。
“鬧成這般,你滿意了!?”
聽到這話,江輕塵麵不改色,收起眼底無盡的冷意,並未回答。
光是這般,哪裏能叫她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