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若湄的臉上滿含委屈，一雙汪著碧泉般的眼睛，此刻含滿淚水：“女兒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讓母親如此討厭我。母親若對我有什麼不滿，母親可以直說......”

安顯宗也很不悅地看了一眼白氏，似乎已經在心裏落實了她嫉妒原配所出之女的罪名。

白氏百口莫辯，氣得幾欲跳腳，她在安顯宗心裏一貫是溫柔體貼，柔弱善良的，如今安若湄這樣說，便是故意挑唆他們二人感情了。

安若湄卻又言辭鑿鑿地加了一句：“女兒院子裏還有母親送來的食盒未證。”

安顯宗皺了皺眉，他最討厭有人背著他做手腳，他不希望白氏是這樣的人：“來人，去把食盒取來。”

白氏和安顯宗一看到下人拿來的食盒就愣住了，這不是安若沁院裏的食盒嗎？

“你就是這樣教養女兒的？縱得她如此胡來。”

白氏心裏憤恨，這個丫頭竟然背著她對安若湄使手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這件事鬧到了安顯宗麵前，她也不得不替自己的女兒善後。

“老爺，這的確是…是沁姐兒院裏的食盒。可是…可是這也不能證明沁姐兒在裏頭下了藥呀。保不齊是湄姐兒自己吃錯了什麼東西，賴到別人頭上。”

安若湄的神情愣愣的：“是沁姐兒要害我…為什麼呀？她們都是我的妹妹呀......”

瞧著安若湄這幅傷心到了極致的樣子，安顯宗更怒了。但不是生氣安若湄的臉，而是生氣白氏教養出來的女兒，竟然是如此心機深沉，心胸狹隘，到底還是因為她隻是個唱戲的緣故。

安顯宗第一次有些後悔，讓這樣眼光短淺的女人當主母，沁姐兒這樣愛挑事，怎麼能用作聯姻，助他仕途順利？

他氣得一撫衣袖，轉身離去。

白氏知道安顯宗是真的生氣了，連忙想追上去。也不知是不是裙擺太長的緣故，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朝著安顯宗離去的背影喊著：“老爺。”

絹紗麵巾遮住了安若湄嘴角的一絲輕蔑，她急急上前去扶白氏，一副關切而心急的模樣：“母親，你沒事吧......”

這些年的養尊處優加上生兒育女，白氏再怎麼勤加保養，也失了少女時的玲瓏身段，一時竟起不了身。

在這個她看不上的女兒麵前如此狼狽不堪，讓她一時氣急了，狠狠推開了安若湄伸開的手，出言嘲諷：“鬧得家宅不寧，這下你可滿意了？”

被白氏狠狠一推的安若湄，身子一歪，被紗巾蒙住的臉上唯餘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蒙了薄薄的水汽：“我不知做錯了什麼，讓母親這樣不喜？

可我是真心敬重父親母親，喜愛兩位妹妹的，這件事情想來是有什麼誤會在裏麵，讓父親母親因為女兒的事情不睦是女兒的錯，女兒這就去找父親說清楚......”

說著安若湄便作勢要去找安顯宗，白氏心道不好，急急出聲：“妙兒喜兒，你們都是死的嗎？快攔著大小姐。”

兩個婢女這才從後頭出來，一個攔住了安若湄，一個扶起了白氏。

安若湄委屈而不解：“母親為何又攔著不讓我去？”

白氏理了理弄亂的衣裙和頭發，冷靜下來的她又恢複了之前的從容：“你也說了，這件事必定是有什麼誤會，倒不如一並查清了，解開了這誤會，再告與你父親。”

此刻安若湄去了，也隻會讓安顯宗覺得是被她逼迫的，心中更加不喜。

另一頭，安顯宗生了氣連早膳都沒用就出了門的消息已經在下人之間傳開，沁芳園裏的安若沁聽著身邊的機靈的小丫鬟青袖打聽來的消息：“早上大小姐哭哭啼啼進了宛蓮院，之後夫人被老爺斥責了。”

安若沁聽了心裏起了火氣：“她這個外麵長大的野丫頭算什麼大小姐，竟害得母親被父親不喜，我定要去好好教訓教訓她！”

等到她氣勢洶洶衝進了宛蓮院，就瞧見安若湄麵覆紗巾小聲抽泣著，而母親則神色嚴肅地瞧著她，頓時氣勢便小了一半。

“母親，姐姐這是怎麼了？”

安若湄輕輕把係在耳後的繩結解開，白色的絹紗麵巾之下，原本瓷白細嫩的臉紅腫不堪，紅紫相交，血絲遍布，甚是駭人。

安若沁心中一喜，那藥還當真是有用，安若湄這張臉算是毀了。這樣嚴重，必定是要留下疤痕的，即便日後她嫁入了英國公府，失去了美貌，也構不成威脅了。

安若沁假作出驚駭神色：“哎呀，姐姐怎麼把臉搞成這副樣子！”

安若湄泫然欲泣：“妹妹當真不知道嗎？昨日你往我院子裏送的酸梅湯裏不知加了些什麼，我喝下以後便成了這幅模樣。”

“姐姐瞎說什麼呢，我可從來沒有往你院子裏送過什麼酸梅湯，姐姐為何要誣陷與我？”安若沁是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嫉妒安若湄毀了她的容貌的，隻裝作聽不懂。

白氏便也順水推舟，安撫著安若湄：“你瞧，你妹妹也說了當真不知道此事，必定是有什麼誤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不叫你們姐妹因為此事生分的，你快回去好生歇著吧，這幾日也不必出門了，臉上還是不要見風。”

安若湄抽泣著應下：“多謝母親關懷。”

回了汀蘭水榭，青舞已經在院子裏等著了，見到安若湄便跪下了：“多謝大小姐，妹妹昨日敷了藥，今日臉上已經好了許多，燒也退了！”

安若湄麵無表情地從青舞身邊走過，從屋子裏取了製好的藥膏：“拿去給你妹妹上藥吧，每日用銀匙取一匙勻在麵上即可。”

青舞謝了恩，心裏半喜半憂。既然承了大小姐的恩，便要替她做事。她雖佩服大小姐的手段，但後宅之中，她不過想護住自己和妹妹周全。

時近立夏，空氣中到處都是花粉，蛇蟲鼠蟻也多了起來。因著白氏的叮囑，安若湄這幾日都在汀蘭水榭裏沒有出過門，安安靜靜做著針線活。

女紅並非是她最擅長的，縫個香囊卻是綽綽有餘的。她極細心地繡著，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仿佛像在完成一項任務一般。

青舞替安若湄送完信回來時，便看到了這樣一幅安靜美好的畫麵。

“大小姐，青音臉上的紅疹子已經消散了，隻是她先前抓撓的太狠。留了幾條不淺的印子可否還能恢複如初？”

安若湄縫完了手頭的最後幾針，把香囊收了起來。她提上手邊的一個小藥箱子，朝下人房走去：“我先去看看再下藥。”

到了下人房外頭遠遠的，便聽到有個男人的聲音，壓低了嗓子，聽不清他說些什麼，隻聽到一串串女子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