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舞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臉上的神色變了變，瞧著安若湄不敢說話。

安若湄在外頭咳嗽了幾聲，聽得屋子裏一陣慌亂的桌椅碰撞聲。安成嶺打開門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些許被人撞破的尷尬。

安若湄先開了口：“哥哥怎麼有空貴步臨賤地，到我這兒小院子來。”

安成嶺掩飾著自己的尷尬，便準備先聲奪人：“青音青舞兩個丫頭是從小陪在我身邊的。你既然把她們要了去，就給我好好的待她們。怎麼在我院子裏好好的兩個人到了你這才幾天，青音的臉就傷著了？”

“哥哥誤會妹妹了，我知道這兩個是哥哥心尖上的人，怎麼舍得差遣她們。不過是我一個人住在這裏無聊，她們兩姐妹在這兒陪著我罷了。”

安若湄指了指手中的小藥箱：“這兩日花粉塵埃重，青音臉上才發紅犯癢，我特意尋了美容消炎的藥膏來給她們用呢。”

安成嶺對她的識時務還算滿意，臉上也少了慍色：“她們兩姐妹若是少根汗毛，我必來找你算賬。還有今日之事，你不許說出去！”

安若湄低眉順眼地應下，全然不在意自己在這個哥哥眼裏還比不上兩個丫鬟：“哥哥放心，妹妹不會讓母親擔心的。”

兩下裏算是就守口如瓶一事達成了共識。看過了兩姐妹，安成嶺便準備離去了，安若湄頗為貼心地讓青舞把安成嶺送到院門口。

門一打開，差點撞上一個人影，安成嶺看著自家妹妹，麵麵相覷。

安若沁看見她那個不爭氣的哥哥同青舞一起從下人房裏出來，頓時氣兒不打一處來：“哥哥，你怎麼在這兒？”

安成嶺有些心虛，生怕被妹妹知道自己來看兩姐妹的事後告訴白氏，支支吾吾地尋了個借口：“是父親讓我來看看若湄妹妹妹妹臉上的傷有無大礙，我還有功課要做，就先回書院，你們兩姐妹好好聊聊。”

說著，安成嶺便忙不迭了地走了，生怕安若沁再多問上一句。

院子隻剩下二人，安若湄瞧著安若沁便知道她不安什麼好心：“你又來做什麼？”

安若沁索性也不裝了，施舍似的拿出一個白瓷小瓶子，神色高傲：“這是母親讓我給你送的藥膏，塗在臉上，不出幾日，紅腫盡可消了。不過我看姐姐倒像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安若湄淡淡看了她一眼，並不去接她手裏的東西：“多謝母親的心意，我卻不敢用。怕妹妹再往裏麵加些什麼，我這張臉，就徹底不能看了。”

安若沁的眉擰起，手裏的小瓶子掉在地上應聲而碎，有些稚氣的圓臉，卻有著和年齡不相符合的狠毒。

安若沁走向安若湄，看著眼前這張不著脂粉就過分美麗的臉，她隻覺得討厭。

“啪”地一聲脆響，安若沁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心裏隻覺得爽快。雖然安若湄還比她高了半個頭，卻像被她這一巴掌鎮住了一般，滿臉驚恐地瞧著她，說不出話來。

安若沁輕笑一聲：“你不過就是條賤命，能回將軍府已經是天大的福氣，憑你也配在我麵前擺大小姐的款兒？”

瞧著安若湄的臉迅速地浮起一個巴掌印，半邊臉腫得老高。

安若沁一把抓起安若湄的烏發，把她的臉朝地上的碎片摁去：“這樣好的藥，可別浪費了，就用你的臉去擦吧！你不是最喜歡去和父親告狀的嗎，我看你還敢不敢！”

她的眼神近乎癲狂，手勁兒大得嚇人，眼看著就要把安若湄的臉摁在碎瓷片上。

門口傳來一道威嚴的呼喝：“住手！你在幹什麼？”

剛剛下朝回來的安顯宗聽身邊的下人傳信，說大小姐身邊的人來傳話，有重要的東西給他，請他務必來。不成想剛到就見到安若沁這幅張狂的模樣。

安若沁也不知道怎麼會這麼巧，剛好被父親撞見，也慌了心神：“父親，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你聽女兒解釋......”

親眼瞧見板上釘釘的事還在狡辯，這便是白氏教出來的好女兒！安顯宗氣的胸口起伏：“她好歹是你姐姐，你就這般容不了人？來人！把她給我帶去祠堂，對著先祖列宗行家法二十。禁足抄女則二十遍！抄不完不準放出來。”

安若沁還在哭鬧，父親從未對她這般，現在竟然為了這個賤人要對她動家法！她如何能服氣：“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和淑姐姐才是父親和母親的女兒！”

安顯宗心知這個小女兒是被她縱壞了，全然沒有一點大局意識，隻知道爭風吃醋，這全是白氏教養不善的錯！

安若沁哭哭啼啼地被下人帶了下去。

安顯宗瞧見癱坐在地上的安若湄臉腫得厲害，不覺語氣也軟了下來：“女兒家的臉最是金貴，傷得這樣中等會兒讓大夫好好瞧瞧。這次是你妹妹做的過分了些，我已經罰過她了。”

安若湄知道，安顯宗生氣並非是因為她受了傷，而是生氣安若沁不識時務。

她的哭聲小聲而壓抑：“女兒知道，我是從鄉下來的，不像兩位妹妹，從小是千金貴體。沁姐兒看不上我這個姐姐也屬平常。還請父親不要生氣了，免得氣壞了身子。”

一個做事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心胸狹隘，隻知嫉妒。

而另一個，受了委屈還知道為姐妹著想，兩者高下立見。安顯宗心中的秤砣隱隱移到了安若湄這邊。

這個女兒雖然在鄉下長大卻很懂得分寸，比白氏嬌養出來的兩個女兒，或許更得用些。

“你讓下人傳信給我，究竟是所為何事？”

安若湄取出藏在袖間的香囊，暗紫色的綢緞為底，很襯安顯宗身上赤金色的朝服。

其上用銀線就著月白色的絲線繡了兩尾栩栩如生的胖鯉魚。不似尋常風花雪月的意象，反倒有幾分童趣可愛。

安顯宗一瞧見這雙魚紋的香囊，心神便是一震。他記得，從前有一個明豔的紅衣女子，腰間便掛著一塊玲瓏的雙魚玉璧。

他斂了斂心神：“這便是你說的重要之物？”

安若湄看到安顯宗方才失神的模樣，她心裏嗤之以鼻，麵上卻是濃濃的孺慕之情。

“最近天熱，父親穿朝服容易悶熱難受。女兒在香囊裏放了些草藥可以驅除蚊蟲。女兒知道父親不喜歡香，將藥材都在薄荷油裏浸過了，父親聞了可以提提神。對女兒而言，父親能夠身體安康，平安順遂，就是女兒最重要的事。”

安顯宗從安若湄手裏接過香囊，神色微動。不過是香囊這樣的小物件，安若湄倒花了這樣大的心思，他心中隱隱有些鬆動。

他因為不想麵對這個女兒，把她放在鄉下這麼多年，對她是不是有些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