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邊的血色淹沒了自己，耳邊全是淒慘的叫聲，自從重生之後，陸蓉每晚都會從噩夢中驚醒，身上的衣服又被冷汗濕透，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抬手擦著額上的冷汗。

　　簾子被人從外掀開，守夜的百靈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小姐又做噩夢了嗎？”

　　陸蓉輕輕點頭，意識還有點停留在夢中，瞟了一眼屋內的陳設，才真的確定自己還活著。

　　蠟燭的光芒忽明忽暗，照在陸蓉臉上也是晦暗不明，光潔的額頭被汗水打濕粘了幾縷碎發，格外的顯眼。

　　百靈端了水來，正要詢問陸蓉，就見對方輕輕搖頭。

　　這時候，連翹也聞聲趕了過來，輕聲問道：“小姐是哪裏不舒服嗎？”

　　連翹是常嬤嬤從宮裏帶來的，常嬤嬤管著院子裏的一堆人，不能事事親為，便讓連翹隨身侍奉。今夜正是連翹跟百靈守夜。

　　陸蓉看了一眼百靈，百靈便代為回答：“沒什麼大事，小姐屋子裏的被子厚了些，熱醒了。”

　　百靈是個聰慧的，上次陸相壽宴的事情便可看出來，陸蓉隻需要一個眼神，她便能領會得當，此時陸蓉也對她的回答甚是滿意。

　　連翹雖然是太後身邊過來的，但是宮中自來就有各宮互為安插人的習慣，陸蓉一時半會還拿不準，便隻能先防著。

　　連翹聽了百靈的話，輕輕點頭，隨後出去取了一盆子熱水來，輕聲道：“我替小姐擦洗一下身子，也好睡得安穩。”

　　陸蓉點頭，連翹便拿著毛巾往水裏一浸，才又招呼百靈一起幫陸蓉脫下衣服擦洗。

　　擦洗一遍又換了寢衣，身上著實舒服了不少，陸蓉心頭的躁動也逐漸平複下去，看著兩個丫鬟，微笑著招手：“時候不早了，不用在外麵伺候著了，都去休息吧。”

　　翌日中午，紫鳶去廚房端午飯，回來便沒好氣道：“小姐，廚房的人說朝廷要打仗，讓每家每戶湊軍餉，咱們府上出了好一筆血，開支上必須要節儉，說連相爺都已經戒葷腥吃素菜，讓咱們也別計較了。”

　　看來自己主張攻打南國，著實惹怒了陸相。想到這兒，陸蓉心裏又暢快了起來，微笑著道：“好。”隨後便接過午飯，掀開了蓋子，卻一眼看到裏麵枯黃的幾根野菜，頓時臉色微變，接著卻又笑出聲來。

　　陸相雖然惱恨自己，但是還是會顧及自己跟皇室的關係，而且常嬤嬤還在身邊，他絕不會做的這麼過分，想來這一番定是那柳姨娘的主意了。

　　這幾日她一直在府裏並未出門，可是也聽聞了那陸穎多次應邀去參加永昌侯府千金宴會的事情，想來這些人是結盟上了，隻是這手段嗎？真的是不敢恭維！

　　常嬤嬤火急火燎的回來，一進門就開始數落：“我一聽說就趕過去理論了，可是那些人卻說就連聖上都開始吃素菜節儉，憑什麼就大小姐挑三揀四，還說如果大小姐住不習慣就直接搬去宮裏好了。”

　　搬走？陸蓉笑著搖頭，她可不能搬走，而且還得繼續住下去，那柳姨娘跟陸穎不是巴巴的就盼著她離開，她們好繼續作威作福，她偏偏不上這個當！

　　看陸蓉真的抓起筷子夾了野菜送進嘴裏，常嬤嬤急了：“我的大小姐呦，您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吃這些東西？”

　　陸蓉擺手：“無妨，整天大魚大肉吃慣了，吃點清新小菜倒是也別有一番風味。”

　　常嬤嬤還想再說什麼，見陸蓉吃得香也沒有再說話。

　　隻是接下來的一個月，每日都是這樣的野菜，就算陸蓉能堅持，底下享福慣了的常嬤嬤等人也耐不住了，更有做體力的人已經營養不濟，再加上長公主即將回府，柳姨娘忙著表忠心修整房屋，不惜讓這些人頂著烈日炎炎做工，更引得府中人怨聲載道。

　　偏偏不知誰傳出府中錢銀缺少是陸蓉極力要求聖上打仗而導致，以至於這些人暗地裏開始傳播陸蓉的壞話。

　　陸蓉明白這是柳姨娘想在長公主回來之際擺自己一道，以長公主對自己的態度以及對柳姨娘的輕信，想來定會重重責備自己，說不定還會把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管家權重新交回給柳姨娘。

　　想到這些，陸蓉匆忙喊來常嬤嬤，伏在她耳邊暗地裏交待了一番。

　　常嬤嬤聽完當即一喜，正要誇陸蓉主意甚好，陸蓉掃了一眼四周，匆忙遞了一個眼色給她，暗示她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又過了幾天，長公主已經回府，宮裏也來了人祝賀。

　　陸蓉聞訊心中一喜，接著便換上自己新做的麻布素衣，隨後起身，道：“咱們也一起去迎接母親。”

　　紫鳶看著她，臉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穿成這樣？

　　“走，快一點。”陸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可是笑容裏卻透出幾絲狡黠。

　　路上，陸蓉臉上都是如沐春風，上一世她不懂母親為什麼從不疼愛她，難免心生怨懟以至於母女情分並不十分深厚，可是這一世她已經明白一切，知道長公主也不過是個苦命的人，心底那些難過跟埋怨也淡了不少。

　　正廳一派熱鬧，遠遠就傳出嬉笑的聲音。長公主坐在正廳最中央，跟一旁的柳姨娘不知說著什麼。

　　柳姨娘跟陸穎果然是盛裝打扮，隻是這麼多的顏色跟首飾堆積在一起，難免就有些俗了。

　　廳內還有其他府裏的女眷，都是跟柳姨娘還有陸穎交好的夫人還有小姐，雖然也是盛裝，但是比較柳姨娘跟陸穎卻還是差了一些。

　　宮裏來的人一向都是統一的衣服，說不上華麗，不過是中規中矩。

　　常嬤嬤捧了楠木托盤走過去，把茶盞挨次放在每人的桌上。

　　長公主認出是常嬤嬤，隨即點頭一笑，端起輕抿了一口，卻麵色微變：“咦，這是什麼茶？”

　　柳姨娘也跟著端起喝了一口，接著咦了一聲，道：“倒是從未喝過這種茶，別有一番味道，莫非是嬤嬤從宮裏帶來的？”說著看向常嬤嬤，又看向宮中其他來的人：“宮裏的東西就是跟咱們的不一樣，以前我在宮裏的時候也未嘗過這種，莫非是尚膳新做出來的品種？”

　　陳國皇帝格外喜愛飲茶，尚膳局裏額外的辟出一部分人員，專門用來做茶。長公主跟柳姨娘都是做茶吃茶的行家，連他們都這麼說，那自然是極為特別的！

　　如此一來，屋內其他人也紛紛端起喝起來，無不好奇起來。

　　長公主淡淡笑了：“既然大家都這麼好奇，你也別藏著掖著了。”

　　常嬤嬤笑著俯下身去：“倒不是老奴故意藏著，實在是老奴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茶，這乃是大小姐做出來的，說是拿給諸位品嘗。”

　　屋內人均是一愣，柳姨娘的臉色不有複雜起來。

　　長公主眼底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是嗎？那讓她進來吧！”

　　自己之前做了那麼多，就是想等著今日在長公主麵前揭露那陸蓉的惡行！可是這些日子，雖然府中還有不少人背地裏數落對陸蓉的不滿，可這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柳姨娘看著從外款款走來的陸蓉，一身素衣淡雅的不像樣子，電光火石間頓時明白了一切，可是卻已經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