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縷寒風。

　　數莖發絲，飄落空中。

　　雲冥子瞪大了眼睛，駭然看著麵前直指眉心的枯枝。

　　雖然是朽木，在他眼中，卻與利刃無異。

　　他毫不懷疑，如果紀方手中的枯枝向前一送，就能刺穿他的頭顱！

　　這人的武學修為，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雲冥子後背冷汗涔涔而出，這實在是預料不到的局麵。

　　這時候龐海方才悠悠開口：“紀方賢侄，給老夫一個薄麵，剛才雲冥子出言不遜，我自會懲罰，請收劍吧。”

　　枯枝在手，便是劍。

　　龐海也看得分明。

　　他久占城主之位，居移氣養移體，頗具威嚴，此刻禮下於人，仍有高高在上的態勢。

　　紀方哂笑，手腕一抖，樹枝寸寸斷裂，落於地上。

　　雲冥子這才鬆懈下來，隻覺得手腳發軟，仍然強提氣道：“紀方，我們今日來此找你，是有好事，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他也不再扯行禮之事，轉入正題。

　　紀方心中微微納罕，拱手道：“不知城主尋我，有什麼事？”

　　印天城的情勢越來越複雜了。

　　紀家的矛盾尚未完全解決，還有個莫名其妙纏上來的魔宮，再加上顧小溪的師父曇仙子，挑撥紀佑的溫芊芊，紀方總覺得缺個什麼東西把這幾股麻繩擰在一起。

　　現在連城主都找上門來，紀方更覺其中必有內情。

　　龐海垂下眼瞼，仔細看著紀方，良久才長歎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與你父親當年一般無二，英姿勃勃。”

　　他是與紀飛鴻打過交道的。

　　龐海修行早年就有成，十幾年前便是印天城主，那時候紀飛鴻也不過是年輕人。

　　“聽聞你最近與紀家主家鬧得很不愉快，這又與你爹很像了。”

　　龐海輕聲歎息。

　　紀飛鴻與紀家有矛盾，所以很早就離開印天城，後來因為鳳凰令才回來。這大概的情況，紀方是知道的。

　　紀家對大房如此壓製，也有舊怨在裏麵。

　　紀方沒說話，他想聽聽龐海要說什麼。

　　龐海見他沒回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隻能接下去道：“如今紀家對你甚為敵視，要召開族會，將你驅逐出紀家。”

　　早知道紀飛唐背後必有手段，這在紀方意料之中。

　　他點頭道：“蠅營狗苟，不過如此。”

　　紀家的格局，也就是這樣而已了。

　　紀方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紀飛鴻已死，他與紀家不過隻是血緣上的疏離聯係。如果他們自己作死，他毫不猶豫便可以棄之不顧。

　　印天城紀家，對紀方來說，本身隻不過就是一個起點而已。

　　龐海看他毫不動容，心情微沉，開口招攬道：“若是紀家容不得你，你可願來我城主府，我以長老之位待之。日後印天城拓展疆域，開拓青州，你也未必就不能成一城之主！”

　　印天城周邊荒涼，不管是邊境外還是往內，都有大片空地。

　　龐海一直想要發展印天城的勢力，暗中吸納九大家族的高手，增強龐家獨斷專權的力量。

　　紀方突然展現出驚人實力，與紀家又不合，正是龐海招攬的理想人選。

　　如果紀方真的是繼承了紀飛鴻的遺產，僥幸獲得了力量，那這對他而言也是一個選擇。不能獨立對抗紀家，那也隻能接受龐海的招攬。

　　但現在，他不需要。

　　紀方毫不猶豫回絕道：“多謝城主厚愛，不過我一意準備武考，無心他事，隻能辜負城主一番心意。”

　　借口都是現成的。

　　他的武考名額，是一飛衝天的機會。

　　他也不耐煩再在這種地方多待。

　　龐海麵色一沉，沒料到遭到直截了當的拒絕。他還沒說話，雲冥子尖刻道：“就算你參加武考，有一線希望成為種子，但大部分種子還不是回轉州府，打回原籍。你以為你就能上天都麼？”

　　武考是一條青雲路，但成功者寥寥。

　　大多數人不過借此鍍一層金，回轉州府原籍，也能有更好起始。

　　有一個武考種子坐鎮，一個家族便可無憂。

　　隻有少數真正的天才，能夠直上天都，這才是徹底的改變命運。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紀方能夠感覺到雲冥子對自己的敵意，他當然也沒必要太客氣。

　　“紀方，你要想清楚了，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

　　看到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雲冥子更是惱怒：“你別以為自己的修為高了，便能為所欲為！就算你是斷石境五重天，也頂不住紀家一起針對你的陰謀，想想你爹，當初他的修為還要比你高許多，最後又有什麼好結果？”

　　紀家在印天城根深蒂固數百年，老牌傳承，或許沒有更強的高手，但是也有積攢的實力，如果真的擰在一處對付紀方，那胳膊怎能扭得過大腿。

　　一人之力，怎能抵得上千百人？

　　紀飛鴻這人中之龍，尚且隕落在印天城，他更年輕的兒子，又有什麼破局的機會。

　　“更何況，你其實還沒到斷石境五重天。”

　　龐海靜靜補充：“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秘法，將實力強行提升，以至於勝過紀飛唐。但你實際上的境界修為，不過隻有斷石境一、二重天而已。這或許是紀飛鴻的傳承，但任何秘法，都不可能不付出代價，你現在還能勉強彈壓紀家，一旦你出現破綻，他們便會將你撕得粉碎！”

　　他言語有若金石，擲地有聲。

　　紀方對龐海不由高看一眼，這是第一個看出他實際修為的人。

　　沒錯，實際上，紀方真是打倒紀詹之後，趕去破廟救人，才在路上引氣入體，完成了進入斷石境的蛻變。

　　這幾日打坐練氣，也不過堪堪提升到二重天而已。

　　之所以能夠出手挫敗斷石境五重天的高手，是因為他有壓縮真氣爆發的秘法。

　　不過，有一點龐海猜錯了。

　　紀方淡然而笑：“多謝城主提醒。凡人難敵四手，不過大丈夫，自當提三尺青鋒，笑對千軍萬馬。如果不試試，城主怎麼知道我做不到呢？”

　　他站在風中，衣袂飄揚，雖是個瘦弱少年，看上去卻有睥睨天下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