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後止住了話音，整理了一下儀容，正襟危坐。

　　門簾撩起，雲靈霜看到明黃的身影時，她連忙站了起來，誠惶誠恐地跪下請安：“妾身參見皇上。”

　　“兒臣拜見母後。”皇帝居然連一個簡單的回應都不願意給雲靈霜，像是拿她當空氣一樣。

　　既然皇帝沒有理會她，那她隻有繼續跪著的份了。

　　“怎麼這時候想起來看望哀家了？沒去陪你的心肝寶貝兒？”太後似怪非怪地打趣道。

　　“兒臣惶恐，兒臣無時無刻都惦念著母後。”皇帝說到這裏，用淩冽地眼風掃一掃正在偷窺的雲靈霜，“隻是歡貴嬪摔傷了，所以兒臣耽擱了。”

　　“哦？如何摔傷的，可有大礙？”太後做關心狀。

　　飆演技的時候到了，雲靈霜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她就不摻和了吧？

　　“這恐怕就要問皇貴妃了。”皇帝的語氣帶著責難。

雲靈霜盯著明黃的衣擺，隨即回道：“妾身出了寢宮後，去了茉莉園巧遇了駙馬，隨後便與之前來陪母後和清夢用膳。”

她沒有直接回答，因為謊言終究是經不起推敲的。

說了一個謊言，就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回來，太累了，所以她不願意說謊。

說真話多好啊，大家都樂得輕鬆呢。

“你可比我以為的會說話多了，簡簡單單一段大實話，偏偏就把最關鍵的事情隱去了。”

“一旦他查起來，發現你說得都是實話，隻是隱瞞了核心信息，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拿你怎麼樣。畢竟歡貴嬪才是最開始說謊的那個人......”幽冥稱讚道。

皇帝沒有繼續責問雲靈霜，而是陪著太後寒噓問暖，直到外麵有太監請他回禦書房商議政事。

從頭至尾，他沒有再和雲靈霜多說一句話，也沒要她起來的意思。

　　“你先起來吧。”太後這時候似乎才想起來叫她站起來，“你也別怪哀家剛才沒為你說話，你也看到了，他一來就是興師問罪的模樣。”

　　“兒臣明白。若是之前太後為兒臣說話，必定惹得陛下不快，事情也不會這麼快平息。”雲靈霜乖巧地回答。

“你啊......怎麼才開竅了？唉，你先去後殿看看皇長女和皇次子吧，也算提前與他們道別。”

“等你真的離開的時候，為了他們今後能安穩地和哀家呆在這慈寧宮，他們反而不能為你送行。”

太後歎了口氣，“哀家乏了要去休息了，你之後就自行離去吧。”

“遵旨。兒臣恭送母後。”雲靈霜這才想起來，原主還有一兒一女留在慈寧宮跟著太後識字學習。

她被迫離開宮裏回鄉避難，本來也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留下的孩子們要是來送行的話，皇帝恐怕會腦補的。

太後不愧是出自南海蕭家，想得就是比原主長遠。

這也難怪，蕭氏不像雲家一樣，覺得女兒家不需要識字讀書，無才便是德。

蕭氏的女兒家大多知書達禮，博聞廣識。

　　“看看這兩個小不點正在做什麼，他們肯定算重要人物吧？”雲靈霜不想貿然進去穿幫了，等她好好回想一下原主是怎麼和他們相處的。

　　幽冥點頭，一揮手，雲靈霜就看到麵前出現光幕，裏麵有一男一女兩個小蘿卜頭，正在努力地寫寫畫畫。　　

　　“姐姐，我不想寫了，我想去練武！”小男孩嘟著嘴委屈地說。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惡聲惡氣地說：“你真沒出息！你忘了為何父皇冷落母妃嗎？就因為母妃不如那個賤人識字讀書！你再不好好讀書，怎麼能幫母妃挽回父皇的寵愛？”

　　這時候，大皇子也走了進來。“母妃馬上就要來看我們了，你們聽話一些。”

　　“真的嗎？母妃病好了嗎？太好了！”小男孩一蹦三尺高，興奮地說。

　　雲靈霜一行，這時候已經到了大門口。她止住了正要通報的仆從，而是自己悄悄地推門而入。

　　她走起路來悄然無聲，看著三個小孩子的背影。老大蘇昊天離她最近，之後是大公主和二皇子。

　　“母妃自然是病好了。”雲靈霜突然出聲，嚇得三個小孩齊齊回頭。

　　她看著明顯比其他人矮一些的二皇子，原身記憶裏這孩子還隻有四歲。他的長相應了那句老話——外甥像舅，當然，也是一樣的調皮搗蛋。

　　雲靈霜清了清嗓子，望著孩子們說：“我欲帶昊天去西域，你們留下陪著皇祖母，可好？”

　　她的話音剛落，二皇子就憋著嘴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小聲嗚咽：“母妃不要星星了嗎？”

這一輩的龍子鳳女，按照皇室宗譜排行姓名，中間字為“昊”。

二皇子的大名是蘇昊星，小名就是星星。

大公主的大名是蘇昊月，昵稱是月兒。

隻有大皇子蘇昊天的愛稱頗為正式，長輩直接稱其為昊天。

　　“笨蛋！母妃這是帶著大哥出去躲禍！”大公主偷偷地看了一眼雲靈霜，小心翼翼地接著說：“母妃，月兒說得對嗎？”

“月兒說得對極了。正是如此，你們切莫以為母妃不要你們了。”

雲靈霜驚訝於年僅六歲的大公主，如何能理解這種事情的。

“這話是你自己想到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我就猜到母妃才不會自己摔倒流血呢！一定是陳歡那個賤人做得壞事，隻是父皇不相信......”大公主低下頭，不甘心地說。

雲靈霜眯了眯眼睛，這孩子沒有告訴她答案，而是直接岔開話題，回避了自己提出的問題。

才六歲的小孩子，無論再怎麼早慧，應該還學不會這種應答方式，也不知道這位大公主是受到了哪位高人的指點。

　　二皇子抱著雲靈霜的大腿，啜泣：“母妃為什麼不帶上我呢？”

“因為你大哥尚且還有希望被封為西域總督，帶著母妃赴任。而你這麼小，隻有待在皇祖母身邊才算安全。”

雲靈霜沒有因為二皇子年紀太小，而隨便拿話敷衍他。

　　她很認真地繼續解釋，“星星，母親絕對不會對你們厚此薄彼。我現下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基於為你們好、我認為最適合的決定。”

　　“月兒，我不管誰告訴你那些話的，我都很感激對方沒有挑撥離間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雲靈霜又看向大公主，慈愛地說。

　　大公主咬著唇，垂下眼瞼，愣是一聲不吭。

雲靈霜見狀，沒有繼續追問。

此人能讓堂堂公主保守秘密，其身份必定貴重，否則如何震住公主？

而這人又為自己說話，除了皇太後，她想不出第二個人選了。

她歎了口氣，鄭重其事地對子女們說：“母親以前做錯了不少事情，因此也連累你們。如今，我有心彌補往昔的錯誤和遺憾，希望你們可以理解。”

“有些話，我隻說這一次，你們且銘記於心。不得外傳。”

“若是我帶著昊天去了西域，月兒和星星都搬去皇祖母那裏，一切聽從皇祖母的教誨，不可相信除了她老人家以外的任何人。”

　　“母妃！”二皇子聽了，抱著雲靈霜大哭起來。

　　大公主流淚滿麵，不停地擦拭滾落的淚珠。

雲靈霜抱著二皇子，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示意另外兩個孩子一起過來。

很快的，四個人抱成一團。“你們絕對不要在任何人麵前議論歡貴嬪，哪怕是單獨與皇祖母相處的時候。”

　　“母妃放心，兒臣明白！”三個小孩子齊聲應道。

　　雲靈霜分別摸了摸三個孩子的小腦袋，心裏有些酸澀。

　　“殿下，太監重樓大人派人傳話，說有要事相商，請您先回宮。”門外黃精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