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嫂嫂，現下感覺如何？”

門剛打開，雲靈霜就見一位明眸皓齒的宮裝麗人提著裙擺，急急忙忙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

等對方走近了，雲靈霜仿佛看見年輕了一二十歲的太後正在向自己走來，她瞬間挺直了腰板。

“我感覺好多了，平輩之間，也就你還記得我。”原主記憶裏，小姑子天真爛漫，很好相處。

她們的互動模式比較隨意，由於從小就是手帕交，感情甚篤。

　　“瞧你這話說得......”蘇清夢歎了口氣，埋怨起來，“歡貴嬪早不有恙，晚不生病，偏偏在你生死攸關之際，搶先一步先請了太醫院使......皇兄真是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了......”

話說到這裏，她像是意識到什麼事情一樣，話音戈然而止。

隨即，她神情頗為尷尬得望著雲靈霜，陡然話鋒一轉，“嫂嫂本來就是皇兄的妻子，他應當是想快些將嫂嫂封後才是......”

聽了這話，雲靈霜用嘲諷的語氣，輕輕地說：“憲宗蘇純還是南海王的時候，郭氏是正妃。”

“但他繼位了，郭氏隻是貴妃，並且直到他去世，她都沒有登上皇後之位。郭氏是死後，才被皇帝兒子追封為懿安皇後的。”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娶了十四歲的雲靈霜為太子妃。

可是，無論是他當年登基為建木王朝的皇帝，還是近來一統了尋木王朝開創建木皇朝，他始終隻是冊封雲靈霜為皇貴妃。

以前是原主太傻了，小姑子也天真單純，看不透這些。

一個男人哪怕不寵愛妻子，但凡對嫡妻還有幾分尊重，也不會讓她處於如此尷尬的地位。

說到底，皇貴妃就算位同副後，也不過是個妾啊。

原主這是硬生生由正妻被貶為妾室！

太醫院使，那可是整個太醫院的老大。

歡貴嬪就算是九嬪之首，那能大過皇貴妃嗎？

她既然能請得動太醫院使，那就說明皇帝忠實歡貴嬪勝過皇貴妃。

皇宮素來是捧高踩低，來自皇帝的寵愛可要比宮妃的身份地位實打實得多。

失了寵愛的宮妃，實質上什麼也不是了。

　　“殿下，奴才重樓回來複命。”外麵有一道柔和的嗓音響起，沒有一般太監那樣尖細刺耳。

蘇清夢似乎如蒙大赦，連忙說道：“既然嫂嫂有要事，那我且先回避。加之你剛醒，定然有些饑餓，我這就去催催禦膳房管事的，可不能再讓嫂嫂受這些奴才的輕慢。”

說完，她不等雲靈霜回答，便舉止優雅地行禮退了出去。

“進來。”雲靈霜慵懶地說，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靠起來更加舒服一些。

小姑子還算是有點腦子，這會兒也明白原主被下人們輕視了。

是說麼，這麼半天了，連口熱飯熱菜都沒人端上。

　　太監重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離她兩米的位置，麵上沒有露出一絲多餘的感情。“被歡貴嬪婉言相拒了。”

　　“那是自然。她又不是妃位，當然用不得宦官。哪怕翡翠不是宦官，就是一個單純的罪奴，她也不敢接下。她害怕受到牽連，被人深究嘛。”雲靈霜淡淡一笑。

　　“若是如此......”重樓挑眉，臉上露出一點驚訝之情，不過很快就斂了下去。

“當然是給他們一個機會。”雲靈霜一想到自己接下來的計劃，笑意更濃了。

“你挑選一些靠譜的人手，暗中盯著翡翠。如果歡貴嬪派人和他接觸，給他任務，隻要不危害本宮和太後，你也不要阻攔。”

　　“請恕奴才鬥膽直言，月華宮並沒有這種人手。”重樓苦笑。

　　雲靈霜一愣，更加清醒地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上一世的星耀公主了，這裏沒有那些天賦異稟的部屬和夥伴......

　　月華宮的其他奴才，居然這般普普通通嗎？她的贏麵又小了一些呢。

“那就勞煩重樓太監去慈寧宮走一趟了，本宮這還差一名內侍，求太後老人家賞賜。”

她這裏沒有，可不代表太後那裏沒有。“本宮想驗證一個揣測，若是有定論了，必親自稟告太後一一說清。”

　　重樓輕歎，“那就要看殿下的揣測，到底事關什麼了。”

　　“他都這麼說了，你要是不把有用的消息透露給他，人家不會動的。”幽冥提示。

“本宮沒記錯的話，辰月公主的駙馬是顧宰相，或者說是駙馬爺吧。”

“本宮一直很好奇，為何陳家那麼多女眷集體自盡，卻隻有歡貴嬪一個女兒家活下來了。而顧宰相為何一眼就在掖庭之中挑出她，精心培養後將其舉薦給陛下的呢？”

其實雲靈霜已經大概猜到了原因，可是原主不知道啊，她隻能這樣用疑問來試探。

千年前，神木一族居住在神州大陸中土，建立了建木王朝。

時過境遷，中土環境越來越惡劣。百年前世家大族陳氏族長鼓動不少地方豪強東渡蓮華江，在那裏他們建立了尋木王朝。

可惜好景不長，不過百年，最後還是被當朝皇帝蘇清玄大一統了。

而蘇清玄也因為這種開創新皇朝的壯舉，被世人尊稱為清玄皇帝。

以自身名字為帝號的，繼往開來，隻有他一人。

“歡貴嬪出自朝陽城陳氏一族嫡係，也就是百年前東渡蓮華江的花朝城陳家。”

重樓頓了頓，沉吟片刻，“而顧宰相數年前作為特使前往朝陽城時，便是由陳家負責接待。至於其他，奴才畢竟隻是個奴才。”

中土建木王朝的都城便是花朝城，當年四大世家便是蕭雲顧陳。

蕭家與雲家幾百年來和睦相處，顧氏和陳氏也一直交好。

蘇清玄建立建木皇朝後，強行遷都尋木王朝的王都朝陽城。

雲靈霜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了穩固勝利的果實。

然而實際上，卻也埋下了不小的隱患。

畢竟，在舊都之上，餘孽不少。

雲靈霜勾唇一笑，“果然如此麼......既然這樣，本宮的提議還望重樓太監好好考慮一下。”

顧氏和陳氏自古有舊，哪怕相隔百年光陰，誰也不能保證暗地裏是否藕斷絲連。

當初陛下想冊封歡貴嬪上皇家玉牒，太後是不願意的。

而原主和小姑子都隻覺得歡貴嬪身世可憐，去向太後求情，這才讓一介罪奴當上了九嬪之首。

　　“殿下還是直呼奴才名字簡便，無須特意加上官職。”重樓垂眸。

幽冥一直百無聊賴地躺在雲靈霜的一側，這時候忽而出聲：“這家夥是突然覺得你帶腦子了嗎？居然讓你直呼其名了。”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吧？我看你叫了他幾次太監，他也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說什麼呢。”

“大概吧，以前是他要求原主喊他重樓太監的。”她回道。

“清玄帝的後宮佳麗來源還是挺複雜的啊。他並不單單是靠選秀從世家大族中直接選，比如目前的四妃來自世家；還有從掖庭罪奴裏挑，歡貴嬪就是典範；好家夥，他甚至還派人從奴隸市場直接買來漂亮的女奴。”

“三宮六院就是圈養這些人的地方，平時宮妃要是沒有宦官隨同，是不能隨意出自己的宮殿大門。而隻有位居妃位以上才會有宦官陪侍，所以他這樣也沒什麼吧。”雲靈霜現在心態好一些了。

　 “陳歡莫非就是靠翡翠出的永樂宮？”幽冥很快明白了關鍵。

“對呀。如果宮妃沒有宦官，而借用高位妃嬪的宦官行走，這種行為宮規並不禁止。”

“當然了，這種事也不值得提倡。因為萬一出事的話，宦官的主子是要負責任的。”雲靈霜為了從原主腦子裏分析出有用的東西，可算是費了不少精力，現在頭疼欲裂。

“平時歡貴嬪四處走動，靠的是皇帝派遣的宦官隨侍。而她要謀害我的話，最穩妥的方法，當然是借用我身邊對我不滿的人。”

　　“難怪你說要給他們一個機會，這還真是個好機會呀......”幽冥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