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餘一個字都沒有。
關明軒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看看那些米糧又看看自己走遠的娘,最終還是咬咬牙,連拉帶拽的把麻袋扛起來,踉踉蹌蹌的跟上。
季月荷走得很快。
她怕自己走慢一步,就會忍不住,一耳光甩到關明軒臉上!
她一直以為,她有得是時間慢慢改造這一家子極品。
可今天見到王靜怡後,她才知道,老天爺就見不得她好!
王靜怡居然在這個時間節點,就已經出現!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回想起之前二人在縣學門口拉拉扯扯的一幕,她就氣得肝兒疼。
書中原身之所以處處針對王靜怡,甚至唆使幺兒寵妾滅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這位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進了老關家的門......
她原本以為,王靜怡是無辜的。如今見到本人,才察覺,恐怕是不會叫的狗才咬人!
好在眼下,事情尚未進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還來得及阻止悲劇發生......
“大娘,來點糖酥吧!三文錢一份,哄小孫子小孫女正合適!”
路邊賣糖酥的突然拉住她,一臉是笑的推銷。
聞著空氣中散發的香甜味兒,季月荷意外停了腳步。咬咬牙,掏出三文錢,
“來一份!”
這一耽擱,兩人回到家,天邊已泛著黑。
關明軒一直以來都是原身的心頭寶,從沒幹過體力活。
何況還是馱這麼重的東西!
走起路腿直打顫,一張臉煞白煞白的。
其實,他們是坐牛車回來的。也就下車後這段路才由他扛著,都把他累得慌。
原身會慣著她,她可不會慣他。
等回到家,一眾人等看見關明軒扛著大米進屋,一個個都瞪圓了眼,驚訝地看著他。
袁氏更是被嚇了一大跳,挺著大肚子慌忙上前搭把手。
“五弟你快些歇著,仔細閃了腰。”
關明軒早累壞了,自然都不帶客氣的,直接將米糧袋子丟給了袁氏。
可斜刺裏一道聲音,卻阻止了他。
“不許幫他!”
季月荷繃著臉,抿著薄唇,狠狠剜了袁氏兩眼:
“挺著個大肚子還敢去扛東西?也不怕把我的乖孫傷到。看把你能的!這裏沒你啥事兒,邊兒去!今天誰敢動手幫他,誰就不許吃飯!”
最後一句,自然是警告所有人!
袁氏嚇得一抖,伸出的手一縮,關明軒丟下的米糧袋子落了空,當即砸到他腳背上。
別看袋子裏都是糧食,砸到腳還是讓他痛呼一聲。
“娘!”
他委屈得眼圈都紅了。
這一路走來,一向對他噓寒問暖的娘黑著臉就罷了,居然還不許人幫他。
她還究竟是不是他的娘?
“我可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
季月荷說完,自顧自進了屋。
她說的是大實話,可旁人都以為她在發怒,說氣話。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回屋換了鞋襪,這才拿了米糧做飯。
不同於以往但凡老幺回來,都會做細糧米麵,今晚,季月荷如往常一般,隻發下一瓢豆麵,煮了一大鍋糊糊野菜粥。
菜就一碗鹹菜丁,愛吃不吃。
不吃就滾!
今兒這頓飯,別說旁人,就連一向得季月荷寵愛的關寶珠都縮得像鷓鴣。
關老太的怒火,那是有目共睹的!
連關明軒這個心頭寶都沒能討得到好,旁人誰還敢上前觸黴頭?
眾人安靜如斯吃著飯,除了趁人不注意時的眉眼官司,旁的什麼聲兒都無。
可關明軒委屈啊!
他從小展露讀書天分後,娘對他就如珠似寶,還從沒遭受過眼下這等待遇。
哪怕家中父母兄長喝的是糊糊,他碗裏的,最次也是小米粥,白麵,梗米飯。
雞蛋更是必不可少!
可眼下,別說必有的雞蛋,就連糊糊都是稀的,裏麵還摻雜著黃黃綠綠的野菜碎末。
聞著還有一股怪味兒!
今天他出了力,人早就餓了,肚子裏咕嚕咕嚕直叫喚。他咬著牙喝了一口,可糊糊黏糊著嗓子眼兒,他怎麼也咽不下去。
見季月荷隻埋頭喝粥,他忍不住悲嗆的喚了聲:
“娘!我......”
季月荷拿眼一橫,關明軒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好似夏天裏的肥皂泡,瞬間就破了!
季月荷也不管,喝了兩碗糊糊便放下了筷子。
“老大家的把碗筷收拾了,老 二家的你來一趟。”
臨走時,她隨口吩咐。
回頭將米糧悉數搬進屋上了鎖,讓心存僥幸的關明軒希望徹底破滅,餓著肚子回了屋。
今天他很累,又餓著肚子,讓他看書都看不下去。
他從小懂事得早,在同齡人還穿著開襠褲抓蛐蛐兒時,他就已經規規矩矩地端坐在書桌旁,練習寫字。
這麼多年下來一直筆耕不綴,才有了小小年紀便躋身縣學的成績。
可他從沒今日這般委屈過!
他的腦海裏不時翻湧出季月荷盯著他瞧的眼神,陌生、惱怒、暗恨、譏諷......那完全不同於以往關愛的神態,讓他沮喪得恨不能自已。
遲疑良久,他才起身去了主屋外,鼓了許久的勇氣,才總算敲響了那道緊閉的門。
篤篤!
正忙著整理米糧的季月荷看了門口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塵,這才出去開了門。
果不其然,來的正是關明軒。
“娘。”
關明軒臉上帶著焦灼和忐忑,下意識喚了聲。
“進來吧。”
她開了門,把人讓進了屋。
還不錯,孺子可教,至少不算全然無救。
關明軒自從長到十歲之後,就再不曾進過父母屋,一時間,很是局促。那個一慣眉目清朗的少年破天荒露出他純真的一麵。
進了屋,他一屈膝就跪倒在季月荷麵前。
“娘,對不起,我錯了。”
季月荷沒喊起,也沒去拉他,反倒盯著他的眼睛,淡然問道:
“你錯在哪兒了?”
“我、我不該在公然場合,和......拉拉扯扯。”
“就這?”
“我、我更不該,不該沒嚴詞拒絕。”
“你錯的何止與此?!”
季月荷猛一拍桌!話也帶了幾分疾言厲色:
“王夫子盡心盡力栽培你,為了你殫心竭慮。就為了你能有朝一日,走上青雲路,光宗耀祖!為天下百姓謀福。可你,卻做了什麼好事?!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毀王姑娘的名節。
你可曾想過,這種事一旦有人刻意渲染,你的舉動,會將王姑娘的清譽置於何地?而那時,你又可能獨善其身?!”
這一席話,讓關明軒的臉霎時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