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梅桑榆一愣，暗想這位潛龍淵的宗門首席，要麼就是嘴太笨，實在不會說話，要麼就是太目中無人，不知圓滑。

梅桑榆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但卻也不想在這樣的細枝末節上打圈，轉移了話題：“對了，不知閣下今日前來，有何事相商？”

賀與霜也豎起了耳朵，青爺隻說了要約梅桑榆，卻沒說約來做什麼。

“我希望拿到完整邊境地圖，蓬城城內布防圖，城內糧草存量名冊，以及......”青爺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梅桑榆，“我想知道梅城主到底有多少可以奉獻給蓬城的家私。”

賀與霜站在一旁心中一驚，真不愧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寧王，一開口就敢找人要高度機密。

梅桑榆顯然也未料到這位潛龍淵的宗門首席如此直接，直頓了頓，舔了舔嘴唇，給青爺倒了杯茶，沒來由的竟有些緊張：“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賀與霜這才想起來，先前自己隻向梅桑榆介紹了這是潛龍淵中人，卻沒提及青爺的名號。

“青爺”這樣的稱呼，自然也不好叫青爺自我介紹的時候說。

賀與霜趕緊上來添茶：“義父，大家都喚他青爺。”

梅桑榆看了看青爺，似在打量青爺的年歲。照理說，梅桑榆定是長了青爺不少歲，這麼稱呼，梅桑榆實在有些吃虧。

可賀與霜這麼介紹之後，青爺也沒說任何自謙的話，似對這個稱呼很滿意，沒有任何要更改的意思。

梅桑榆隻得硬著頭皮說道：“青爺，先喝茶。”

“多謝。”青爺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定定地看向梅桑榆。

“青爺，您剛剛說的這些，不是不能給，隻是您需得給我一個給的理由。若是人人找我要這些，我都給。那這蓬城，也就不需要我這個城主了。”

這話中，隱隱有些怒意，還有些委屈。

“若羌人來襲，朝中鐵了心定不派兵，梅城主可有把握守住這蓬城？”

賀與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派不派兵，還不是你說了算。一邊摁著手裏的兵不肯派，一邊逼著人談合作，一個人唱雙簧，把蓬城拿捏的死死的。

梅桑榆被戳到痛處，卻不想承認：“我身為蓬城城主，誓死守護蓬城，定護蓬城一方百姓安全！”

“噢......”青爺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既是如此，看來城主也沒什麼需要合作之處了。那今日，就算我叨擾了。”

說罷，青爺起身就走，竟沒半點要多聊的意思。

梅桑榆這下急了。

方才說的話有多實多虛，他心裏自然清楚。

“青爺留步！留步！”梅桑榆繞到了青爺的跟前，“我方才的意思是......表達一下我的決心，自然......以目前城中守衛情況，要抵禦羌人......確實有些難。”

青爺回過頭來，看向梅桑榆：“潛龍淵可保蓬城無虞。”

這話說的真霸道。

若不是知道這青爺便是當朝的寧王，賀與霜一定覺得此人太過猖狂。

奈何......他確實是寧王，當一個人的實力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正常說話聽上去也像吹牛。

梅桑榆見青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一時語塞：“呃......這個......青爺，你如何能保證蓬城一定不會被羌人攻破？”

“我不需要保證。”青爺說得理直氣壯。

梅桑榆覺得今天的對話，自己簡直要被噎死：“那這......我......”

“梅城主，若是羌人攻破蓬城，我方才所說的那些東西，也都是廢紙了，我要來有何用？”

梅桑榆竟無言反駁。

“那......那萬一你也是羌人那派來的奸細，將這圖紙往羌人手上一送，我豈不是自取滅亡？”

青爺笑了笑：“那城主你自己可就要想好了，看看要不要賭一把。看看我潛龍淵，是不是羌人的走狗。”

這絕對是梅桑榆這輩子經曆的最艱難的談判了。

梅桑榆原地不動，沒了話，腦中正是天人交戰。

不過，青爺懶得看梅桑榆糾結。

“梅城主，我給給你三日時間考慮，若是你想合作，便讓梅與鶴把東西送來與我。若是不想，那我謝過今日梅城主的茶。”

說罷，青爺便徑直離開了城主府。

看著青爺遠去的背影，梅桑榆目瞪口呆。

隔了半晌，梅桑榆才回過頭來，頗為慍怒：“與鶴，這潛龍淵的人，怎的如此無禮狂妄！”

賀與霜猜想，青爺常年征戰沙場，最知道對戰中士氣盛乃是製勝之寶，這習慣不自覺地帶入了談判之中，以逼人的氣勢取得絕對的優勢。

賀與霜打圓場笑道：“義父，潛龍淵素來行事隱秘，卻仍是威名赫赫，無論朝堂內還是江湖中，都知道潛龍淵不簡單。這樣的秘密組織，自是有些脾氣。不過我且把話說在前頭，今日帶這位青爺來，孩兒隻是想替義父引薦罷了。至於義父到底與不與他合作，孩兒絕無半點想法，全憑義父決斷。”

賀與霜知道，這種時候，越是勸梅桑榆合作，越是讓梅桑榆疑心。

果然。

三日後，賀與霜就拿著這些機要文件，出現在了青爺的麵前。

“辦的不錯。”雖是誇讚之語，可青爺的臉上仍是沒有半點表情。

“下一步還需要卑職做什麼？”

“回中原。”青爺頭也不抬，隻顧著碗裏的餛飩。

這吃餛飩狼吞虎咽的模樣，總讓人誤以為青爺是個吃路邊攤長大的鄉下粗人。

然而賀與霜很清楚，他並不是。

“我不回去。”賀與霜依舊堅決。

“你這是在抗命。”青爺也很堅決。

“你若要我去中原，就是要了我的命。”

“羌人入侵，這就是戰場，你留在這有何用？”

“那我回中原又有何用？”

“你可以先回去部署下一步的事情。”

“蓬城若起戰火，吾心豈能安？”

青爺猛地抬起頭來，一雙如鷹般的眼睛銳利無比：“你對這裏，很有感情？”

賀與霜沉默了一瞬，迎上了青爺的目光：“青爺，你相信我，我留在這，會有用，你不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