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與霜恰到好處地,向他引薦了一位來自潛龍淵的重要人物。
“潛龍淵,嘖,你小子又在打什麼算盤?”
梅桑榆不傻,他能坐到城主之位,並不僅靠蠻力。
“羌人不日將要在蓬城外有大動作,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賀與霜淡淡分析:“以往羌人不熟悉蓬城外的戈壁地形,數次試探都無功而返。但這次,他們毫不避諱,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梅桑榆冷笑:“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要我尋求潛龍淵的幫助?潛龍淵首席,名頭倒是大,可他手中,有兵甲幾何?”
——你問執掌天下兵馬的寧王手中有多少軍隊?
賀與霜歎息一聲,勸道:“潛龍淵是隱世宗門,這番他們派首席入世,且一開始就選擇來蓬城拜會您,想來也是有見一見的必要的。”
梅桑榆冷哼一聲,倒也沒再拒絕。
回到院子裏,賀與霜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京城來信。
隻看信封上的印鑒,賀與霜的眼眶就開始紅潤。
這是熟悉的,父親的筆跡......
她拿著信的手微微顫抖,心緒悸動。
良久,賀與霜閉了閉眼,拆開了信。
“吾女,見信如麵。”
“是否已到蓬城?汝以女子之身,替父親行事,吾心中實有愧疚......”
賀與霜細細讀完這一封家信,早已淚流滿麵。
父親擔心她在蓬城不適應,話裏話外,都是對她的愧疚。
算算時日,再過幾天,成碧就該帶著她的信回到京城了。雖篤定父親不會為難成碧,但賀與霜心中依舊酸澀無比。
前世種種,就如同夢裏看花一般。她不可說,也不能說。無法眼睜睜看著賀家覆滅,無法任由自己淪為他人刀下俎,就隻能自己一肩,挑起所有重擔。
“我不後悔。”
賀與霜喃喃重複。
哪怕今生陷入權利漩渦無法抽身,哪怕要女扮男裝、遊走於刀鋒之上,她也不願意再經曆前世的人生。
第二日一早,賀與霜就到青爺住宿的客棧外等他。
寧王這麵具著實逼真,若不是前世親眼看到了麵具的破裂,誰也不會想到,一張假臉上竟能有如此生動的表情。
青爺起的早,他似乎往日裏都習慣早起練劍打拳。天字號的小院裏,他雙拳虎虎生風,極具力量。
賀與霜一個外行,也能看出他武力深厚。
她忽就想起,寧子嶽雖生了幅文弱的長相,性格也陰柔,卻一直在竭力模仿寧長磬。
隻是用力過度,未免太假。
想到前世寧子嶽機關算盡,反誤了寧長磬的性命,賀與霜就想笑。
她一絲笑意落在唇邊,頭頂忽響起青爺沉穩嗓音。
“笑什麼?”
賀與霜一時語塞。
難道要她說,我在笑前世你養子想害死我,沒成想卻把你也給害死了?
她收斂神情,恭謹地一拜:“謝青爺昨日賜藥,屬下的傷今日已好了許多。”
青爺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去往城主府,青爺並未騎馬,而是吩咐準備了一架馬車。
瞧不出,他倒還挺體恤下屬的。
賀與霜規規矩矩地跟青爺麵對麵在馬車裏坐著,眼觀鼻,鼻觀心。
“蓬城的事務,你明日到茶鋪交接一下,日後蓬城不需要你負責。”
青爺淡淡開口。
賀與霜一怔,這是要篡位?
她自以為小心謹慎,難道寧長磬看她還是不滿意?
“青爺,屬下可是做錯了什麼事?”
賀與霜小心翼翼地開口。
青爺神情莫測地看著她,淡淡道:“你的身份,已不適合再在蓬城接應,梅桑榆怕是會起疑心。”
賀與霜有點著急:“那青爺的意思是,還要屬下回中原?”
青爺默認了。
賀與霜心裏騰地竄起一股惱意來。
剛跟梅桑榆打好關係,剛準備在蓬城大動火油礦,這個雙重身份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若是回了京城,她該如何掌握火油礦,又該如何驅走羌人!
“恕屬下難從命。”
賀與霜硬邦邦地開口。
“若是要屬下將管事權移交給茶鋪,倒也沒什麼不妥。但屬下不願回中原,還請青爺恕屬下難以從命!”
青爺額上青筋一跳,似是未想到賀與霜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頂撞他。
“你可知,蓬城不日將淪為戰場?”
青爺從齒縫裏陰陰開口。
“我倒是可以不宣揚你的女子身份,但戰場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過些時日,我親自坐鎮蓬城,也無需你多事!”
賀與霜目光坦然:“若屬下就此離開,恐怕也難以跟梅城主交代。青爺,屬下目前的身份,是“義子”,而不是“義女”。”
青爺冷笑一聲,涼涼低語:“你防備心,未免太重!”
他不再言語,馬車內氣氛冷肅。
賀與霜也不明白青爺在惱怒什麼,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麵,還是說,寧長磬平日裏就是這種操心屬下去處的人?
那也太婆媽了一些。
一路無話,到了城主府,梅桑榆早已在正廳待客了。
口上說著不在乎潛龍淵,實際上,梅桑榆所備禮節極為鄭重。
兩人正式拜會過,落了座,賀與霜自然又肩負起了添茶倒水的任務。
“潛龍淵隱世數百年,這倒是頭一回見到潛龍淵中人,是梅某之幸啊,哈哈哈。”
梅桑榆豪爽地大笑。
青爺也淡淡微笑:“過譽了,國泰民安時,潛龍淵隱世不出。如今戰亂迫在眼前,自然要盡一份力的。”
梅桑榆收了笑,神情凝重:“羌人動作如今越發張狂,恐怕一場惡戰是無法避免了。梅某也跟朝廷上書,要增派兵力,卻遭了申飭......想來,是不願我等邊城分兵。”
賀與霜暗暗在心底發笑。
寧王手掌天下兵馬,梅桑榆這是當著他的麵對他不滿?
她靜待青爺表演。
青爺神色自若:“聽說前幾日,梅城主遇刺,刺客正是羌人買通的奸細?”
一提到刺客,梅桑榆的臉色登時一沉,恨聲道:“不錯,羌人懸賞梅某人頭,竟隻值千金!未免太小看人......”
青爺沉默了一瞬,委婉地暗示:“聽說羌人也曾懸賞樓蘭國王人頭,也不過兩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