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祁山端了盆溫水進來，想要給祁大娃擦擦傷口與身子。

可是真擦的時候，就不說頭上的那處傷口，將衣服脫下，就發現了祁大娃身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有鞋子的，有棍子的，甚至還有趕牛用得鞭子。

蘇眠雨初見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後就是憤怒的一拍桌子，罵道，“那兩個老不死的，太不是東西了！”

祁山頭一次沒有反駁，隻是紅了眼圈，看著祁大娃身上的傷痕，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這趕牛的鞭子，是他曾經親手編得，因為手藝不夠精湛，在鞭尾留下了散頭。

至於那牛，為了給蘇雨花，已經用極低的價格賣給了北村，沒想到鞭子再有用武之地的時候，竟然在自己兒子身上。

祁山又想起蘇眠雨先前與自己的爭吵。

蘇眠雨堅持將祁大娃接回來與自己堅持讓祁大娃不要餓死。

究竟，誰對了？

蘇眠雨還是頭次看到祁山這幅表情。

不對，隻能特指她用眼睛看得次數。

自從她來了這兒以後，祁山的神色一直是淡淡，冷漠，或者是梳理。

與李桂花與祁大田分家的時候，他冷漠得如同是一個外人。

兄弟過來看他的時候，也隻比分家好上一些，多少有了些溫度而已。

隻有現在，遇到祁大娃受傷的情況，祁山好像所有的防禦都失了效一般。

他紅著眼圈給祁大娃擦身子，又拄著拐杖去衣櫃裏拿了一件蘇眠雨的衣服出來。

正當蘇眠雨以為他要做什麼時，隻見他雙手一開，那衣服就成了兩塊布。

蘇眠雨：......

一時之間，拐杖戳地的聲音在房間裏絡繹不絕。

跟一場演唱會也相差無幾了。

蘇眠雨冷著臉腹誹道。

可是祁山忙活了這麼半天，好像半點用處都沒有，那舊傷消不下去，新傷來來回回間又破了開來。

那布條剛剛被纏上去，就又被血給浸透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恐怕真得要出事情。

何況，如今這種情況地，不止是祁大娃一個人。

“等等，你別忙了。”蘇眠雨堪堪拽住了差點跌到的祁山。

祁山一臉焦慮，站直後甩開了蘇眠雨的手，說，“你別攔我，大娃發燒了…我要去打桶泉水過來…”

蘇眠雨冷靜地勸了好幾句，祁山一直都是愣愣地狀態。

她沒法，隻能動手。

一拳打在祁山臉上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好像是在不解蘇眠雨的理由，又像是在憤怒。

“冷靜下來了嗎？”

“有事兒就快說。”祁山語氣快得如同連珠炮彈一般。

蘇眠雨歎了口氣，說，“你知道發燒用什麼藥治嗎？”

祁山答不上來。

“那你知道他頭上流血需要怎樣才能止住嗎？”

祁山繼續沉默。

最後蘇眠雨冷笑一聲，說，“你什麼也不知道，腿還那樣，不如去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兒，比如做飯。”

“你什麼意思？”

“這麼顯而易懂你還聽不出來。”蘇眠雨頗為嫌棄地看他一眼，說，“就是，這裏我來照顧，你照顧好這兩個小的，再去做頓飯出來，這裏一切都交給我。”

祁山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廚房。

不過這次，他已經有個教訓，沒再將兩個孩子放到鍋便，反而是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真的是。

掛在上麵。

三娃和小丫一開始還覺著新鮮，互相笑著樂，後來就覺著難受了。

偏偏祁山正在盡心盡力地刷那糊透的鍋底。

結果剛讓鍋底好上一點，一回頭就見兩個娃娃哭得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阿爹，難受…阿娘，阿娘，嗚嗚嗚嗚…”

小丫和三娃哭成了一片，祁山趕緊丟下手中的東西去將兩個孩子抱下來，又放到一邊的菜籃子裏，說，“阿爹現在沒時間同你們一起玩，乖乖在這兒等阿爹做完飯回來，好不好？”

祁山拚了命地扯出一抹笑容來，眼中的愧疚卻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吞沒了他所有的情緒，不得不說，小丫對他防範的表情，讓他心裏十分受傷。

“好，我和小妹，乖，等阿爹。”

三娃抱住了小丫，說得鄭重其事。

祁山終於得了空閑可以做飯，蘇眠雨那邊的情況可就不太一樣了。

若是祁山是手忙腳亂，那她就是輕車熟路。

異能雖然不能用，但好歹她學了那麼久的中醫，此時望聞問切隻能前二，也不耽誤她為祁大娃診治。

祁大娃的發熱是因為頭上的傷發炎了，那傷看著駭人，其實隻不過傷及皮肉。

他暈過去的真是原因說來可笑。

餓。

隻不過是因為在李桂花家吃不飽，又被派去幹了累活，偏偏倒黴遇上了那吳老貳媳婦，估摸著人家也害怕，力氣不敢給大了，看祁大娃倒了就及時收了手。

但，若是當初祁大田真的想要壞良心，就將祁大娃拋擲路邊，那如今，他還能活著嗎？

蘇眠雨從院子裏找了一點藥材，熬煮是來不及了，而且藥材的數量不夠，隻好先選了一些止血的，用牙咬碎敷在了祁大娃的傷口上。

又用布條仔仔細細地將他的頭包好。

別的不說，光這包紮手法，就比祁山專業得多。

隻要祁大娃命夠硬，能熬過這一夜，等明天天亮她去山上摘一些藥草回來，內外兼用，應當不出三天，就能痊愈。

可這傷口能好。

人心呢？

祁大田與李桂花不過隻是給他口飯的關係，祁山與蘇雨這對親生父母何曾管過他一分一毫？

如今他娘估摸著是回不來了，隻能自己頂著他娘的身份對他好，他爹…

好像也在悔改？

蘇眠雨愣了一下，發覺自己竟然摸不清祁山的想法。

說他是幡然醒悟吧，有些籠統。

說他不是吧，又找不出別的借口。

若一個人能和記憶中完全不同，那他說不準…

不能這麼離譜吧？

蘇眠雨搖了搖頭，將別的想法都晃出了腦海。

正好這時祁山端著一鍋熱粥進來，見到兩人，還焦急地詢問了一句。

“他現在情況如何了，要不要去尋一個大夫過來？”

“你現在去尋，人家未必會為了半兩銀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