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傷的,他是餓得,餓得昏了過去。”蘇眠雨平靜地同祁山講著。
祁山的表情果真閃過了一絲痛苦,隨後蹙起了眉頭。
“你沒騙我?”
“不至於吧,就算咱倆沒感情了,他們好歹也是我的孩子,騙你這個幹什麼?”蘇眠雨納悶道,“難道你對你老娘還有什麼念想?”
祁山沉默。
蘇眠雨有些明白了,她不留情麵地戳穿道,“隻是因為你覺著他跟著李桂花可以吃飽?”
祁山點頭,說,“以後不會了。”
他如今明白了,造就那一切結局的,遠遠不止自己對蘇雨那執著偏執又錯誤的感情。
李桂花與祁大田的推波助瀾也絕不會缺少半分。
甚至,他們這部分,之前也占了有一半。
祁山不再對他們抱有半分希望了,或許蘇眠雨說得對,隻有將孩子們都接回來,一家子整整齊齊,才能有接下來的故事與改變。
隻不過,如今明白的,會不會太晚了?
祁山沉默不語地給祁大娃喂著米湯,米湯不稠,但依然很難進祁大娃嘴中,祁山隻好一點點用勺子將他嘴撬開一些,再將湯灌下去。
如此一來,粥涼了再溫,溫了再涼,如此反複了好幾次,一碗粥還剩下了半個底。
蘇眠雨輕聲走進,將兩個孩子放在祁大娃身邊,他們已經樓抱著睡著了,看模樣,還算是香甜。
“蘇雨。”
“幹什麼?”蘇眠雨有些不習慣這名字,正琢磨著若是搭夥時間長了,要不要讓祁山改個稱呼出來。
不然,頂著個人渣的名字,久而久之難免覺著自己也有些人渣。
“之前我們說得那事兒,你是對的。”祁山歎了口氣,將手上攥了許久的半兩碎銀遞給她,說,“這銀子你拿著。”
“不怕我跑了?”
“不怕。”祁山堅定道,“我覺著你不一樣了。”
“還挺巧,我也覺著你不一樣了。”蘇眠雨挑眉看著祁山的臉色突如其來的僵硬,算是印證了一下的猜想。
可若真聊起,這事兒沒法解釋,現在也不是互相透底的時候。
蘇眠雨沒接那銀子,反問道,“我對的地方多了,你說得是哪一件,難不成是讓你去做飯那件?”
“拿著銀子,明日去趟鎮上,將二丫也給帶回來吧,我們一家子齊齊整整的,沒什麼困難過不去。”
蘇眠雨這才將將結過銀子,可張嘴就是,“但明日我不去鎮上。”
“你!”祁山瞬間便惱火了起來。
“別著急,我隻說我不去鎮上,沒說要跑吧?”蘇眠雨攤手,說,“明日我要去山上一趟,采摘一些草藥回來,不然難不成你真想他自己恢複嗎?”
祁山的表情似乎有些愣。
蘇眠雨無奈,隻好又問,“鎮上有藥材店嗎?”
“有兩家。”祁山點頭道,“但是規模不大,因為裏麵的東西十分稀缺,即使賣得很貴,卻也賺不得太多銀子。”
“哦,原來如此。”蘇眠雨思索道,若是自己把這草藥帶到鎮上去呢?
說不準可以賣個好價錢,再得第一桶金。
蘇眠雨這自己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祁山卻還沒怎麼明白,隻擔心地問,“真不能自己好嗎,大娃之前也…”
說到這兒,便說不下去了。
祁大娃之前生過病嗎,生過幾次,怎麼好的?
祁山一概說不出來。
“等大娃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去鎮上接二丫回來。”蘇眠雨拍了拍祁山的背,說,“你也別難受了,大男人都哭成什麼樣子了。”
“哭?”
祁山麵無表情地抬起頭來,如果不是眼角的一處紅暈出賣了他,蘇眠雨大概還真以為他壓根沒哭隻是在模仿沉思者而已。
不過既然他這樣,那蘇眠雨就覺著自己又發現了一處樂趣。
這祁山…
嘴是硬的,心是軟的,該不會是個…
蘇眠雨突然覺著自己心裏的某個點被戳了一下,臉登時紅了兩分。她咳嗽一聲,伸展了一下雙臂。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都能上八層樓了。
奇怪。
今日明明忙了一天,又是看孩子又是洗衣服洗頭的,還打了兔子。
怎麼現在一點都不覺著累?
跟吃了什麼體能餅幹一樣。
蘇眠雨糾結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究竟是因為什麼。
就原主這麼弱的身體,背個草都要死要活的,怎麼可能不累呢…?
這不符合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啊!
蘇眠雨到最後也沒能想明白,隻盯著祁山看。
祁山被她盯得發毛,隻好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
蘇眠雨滿腦袋問號,俗話說得好,飽暖思銀欲,但,但…
祁山隻不過是將衣服給她鋪到了地上,又將家裏所有可以蓋的破布都找了出來。
“大娃睡了床,別去打擾他,我們睡地上。”
蘇眠雨覺著自己是以小黃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知是不是蘇眠雨的錯覺,她覺著自己睡得這塊地方,要比祁山得軟上一些。
不過她也沒什麼心思與機會去真的對比一下這些無用的東西。
如今好賴也是到了深夜,蘇眠雨閉眼,沒多久竟然就呼出了鼾聲來。
與此同時,她身旁的祁山睜開了眼睛。
他的肩膀上現在掛了一個蘇眠雨,會打鼾的蘇眠雨。
他明明記著,蘇眠雨先前從不打鼾,就算是那什麼之後。
她也不打。
難不成她也和自己一樣…?
祁山微微側眸,看了一眼蘇眠雨,她睡得十分安詳,嘴邊還掛著笑容與口水。
口水…
祁山臉色一黑,覺著直接明天又要去洗衣服了。
“阿爹…阿娘…你們在哪啊!”
“冷…好冷…”
“不要,我不是什麼憐人…我身家清白,求您不要…”
“我沒爹沒娘,我是…”
“喂!”
“祁山?”
蘇眠雨毫不留情,一巴掌就拍到了祁山臉上。
這人什麼毛病,怎麼還睡著睡著往自己懷裏鑽呢?
祁山愣愣地睜開眼睛,眼中好像蓄了一些淚水。
蘇眠雨內心腹誹道,難不成要與自己真情告白了?但自己對他沒什麼意思啊…
祁山嘴一張一合,隻吐出來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