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話說到這份上，林夕顏再笨也看的出來，拿到錢的幾率不大。

　　她沒有回答沈初珩的質問，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有些失落地垂下了頭。

　　比起被反唇相譏，林夕顏這個蔫頭蔫腦的模樣讓沈初珩心中的怒火更甚，說不出為何。

　　談話頓時陷入了僵局，兩人都以為對方在戲耍自己，氣氛逐漸冷硬。

　　就在此時，新撥來照顧林夕顏飲食的女傭阿麗走了進來，笑容可掬道：“珩少爺，林小姐，老太太那邊開飯了，讓你們一起過去。”

　　沈初珩徑直大步離開了，林夕顏楞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讓我也......過去嗎？”

　　阿麗笑盈盈道：“是呢，林小姐身子方便嗎？不方便的話，我去轉告老太太一聲。”

　　“啊，方便的，我方便......”

　　無論心中有多難堪痛苦，沈老太太這邊是她唯一有機會能拿到大筆錢的地方，隻能忽略情緒，極力配合。

　　林夕顏掙紮著下了床，阿麗趕緊扶住她，帶她坐到了梳妝台前。

　　時間不算寬裕，來不及從頭到腳沐浴清洗。

阿麗隻能簡單地給林夕顏擦了個臉，抹上些增白潤霜，把頭發束起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又找了一套淺色的家居衣褲替她換上。

　　這也是阿麗高明之處。

林夕顏本人如發黃的豆芽菜，穿得太華麗反而像是馬戲團的猴子，穿得過於素淨又像是沈宅的傭人，兩者都不適合上老太太的飯桌。

　　被她這麼一收拾，再加上這段時間的滋養，林夕顏的外表頓時順眼了許多，至少不像剛來沈宅時那麼刺目了。

　　乍一看，她終於不再像是一個拾荒阿婆，而是個略帶哀愁的中年婦人，其眉眼間甚至還能隱約窺見當年的清麗影痕。

　　阿麗也發現了這一點，十分意外，暗自納罕：這個林小姐以前一定很漂亮吧？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骨相挺不錯的。

　　一個長得好，年紀也不大的女孩子，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在阿麗的帶領下，林夕顏曲曲折折，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沈老太太專屬的小飯廳。

　　與外部裝潢風格不同，這裏布置得古色古香，八仙桌上滿是佳肴，還有瓷罐子溫著的桃花酒，盤碗樣樣精致，好似古董工藝品。

　　“你來了，快，來坐下。”

才剛到門口，沈老太太就滿臉慈愛地衝林夕顏招手。

　　林夕顏低著頭磨磨蹭蹭地坐了過去，屏住呼吸在沈初珩身邊輕手輕腳地坐了下來，不去看他的臉黑成什麼樣子。

　　不是她主動大膽，而是隻有沈初珩身邊有座椅，一看就是沈老太太的刻意安排，要撮合拉攏他們。

　　如果老太太知道剛剛他們在房間裏討價還價的情形，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林夕顏才一落座，沈老太太就發現了她今天的不同之處，笑道：“難怪外麵都說這老宅子的風水養人，夕顏才回來多久，整個人都精神不少，皮膚也變好了。”

　　“是，老太太說的是......”林夕顏唯唯諾諾。

　　沈初珩並沒有順著這話多看林夕顏一眼，他連餘光都不屑給她，心中嫌惡無比。

　　夕顏？

奶奶什麼時候和這個女人這樣親密，竟然直呼其名？

奶奶從來都沒有這樣親熱的叫過白如芷！

　　沈初珩想不到的是，沈老太太接下來的話更加出格了。

　　“別叫我老太太，多生疏呀，以後就和初珩一起叫我奶奶吧。”沈老太太慈眉善目地道。

　　林夕顏一楞，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被激怒的沈初珩重重地擲下手中的烏木銀筷。

登時砸亂羹盤，食碟也碎開來，桌麵一片淩亂，湯汁淋漓。

　　幾個伺候飯食的女傭沒忍住脫口而出的小小驚呼，就連薛姨也被這個意外弄得一驚險些走上前來。

林夕顏身子微微顫抖，唯有沈老太太巍然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她甚至還笑眯眯地問沈初珩：“怎麼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嗎？”

　　沈初珩強忍怒意，冷笑：“她是個什麼玩意兒，也配叫這一聲奶奶？”

　　沈老太太不以為然：“不過是個尋常的稱呼，年紀小的晚輩叫老人一聲爺爺奶奶有什麼稀奇？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這樣激動？”

　　發覺自己上了奶奶的當，沈初珩麵色變幻。

橫豎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他怫然起身離開，重重地摔門，走時招呼也不打一個。

　　薛姨有些擔心：“老太太，要不要......”

　　沈老太太擺擺手：“讓他去吧，習慣就好了。夕顏，來多喝點這個海寶湯，對你身體很好的。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收拾桌子？”

　　幾個女傭大夢初醒，慌忙趕緊來收拾。

她們分工明確，手腳麻利，沒幾分鐘便撤走碎掉的餐具，擦拭好桌麵，換上新布，布上新菜。

轉眼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這效率看得林夕顏一愣一愣的。

　　最讓她驚愕的，還屬沈老太太麵不改色的態度。

明明發生了這樣不愉快的事情，為什麼她還可以心情這樣好地說笑，仿佛剛剛的爭執與不愉快對她來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難道像他們這種家庭，親人之間的相處都是如此微妙而複雜的嗎？

　　沈老太太並不知道林夕顏的心理活動，在給她夾了許多菜後，很親切地問她：

“中間的門通了後，有沒有什麼不習慣？那幾間房原先是初珩他爸單獨住的地方，這些年一直沒怎麼改動過，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是否喜歡。”

　　林夕顏差點沒被嘴裏的食物噎住，半晌才問：“沈......少爺也住那裏嗎？”

　　“對呀，你的臥室旁邊就是他的臥室，想過去回來都很方便，幾步路的事情。”沈老太太笑嗬嗬道：“別叫什麼少爺了，多見外，你就和我們一樣叫他初珩吧。”

　　這個要求比剛剛讓叫奶奶那個要求更讓林夕顏心中發堵，她隻能尷尬地幹笑了一下，不知道再如何接話。

　　想起自己睡覺的地方附近就睡著沈初珩，她的頭皮都緊了，筷子握得幾乎要斷掉。

　　沈老太太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裏，麵上的笑意忽然淡了：“怎麼，你們之間的進展不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