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影見他這樣,眉間一蹙,正要說話,可亭中的人已經不想再聽他多說什麼了,長袖徑自一揮,便從亭中消失了身影。
藍影眸光微閃,靜默地看著那張已經斷了弦的仙琴,任由雲海深處的寒風吹動起他額前的長發,滿心冰涼。
紀連笙是被一隻毛茸茸的小妖獸在一個孤島上舔醒的——在這個鬼地方,除了妖怪,她想不出它還能是什麼東西,本來這隻小妖獸舔得她滿臉口水,她是一定要發火的,可這個小家夥實在長得太可愛,尤其是那兩隻短小的耳朵,特別像她鄰居家養的那隻叫“愛愛”的小狗,再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異世界,她幾乎立時就對它產生了親近之感。
不過親近歸親近,她還是記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跑到這兒來的。
“你是什...麼......妖怪?於澤心呢?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使勁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她出聲問麵前的小東西。
這隻小妖獸也許是因為還年幼的原因,雖然聽得懂紀連笙的問話,卻不能口吐人言回答她,隻能頻頻搖著自己的小尾巴,又搖了搖自己的小耳朵示意自己的“身份”。
紀連笙瞧它這樣,心裏已經萌得快化掉了,可她臉上卻呆呆的,一副不知其所雲的樣子。
小妖獸比劃了半天,見她總也不明白,隻能失望地低下頭放棄。它抬起前肢指了一個方向,然後先一步往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哎,等等我。”紀連笙見它跑得飛快,匆匆忙忙從地上爬起來追了上去。
小妖獸還算知道人與妖之間的差距,雖然好幾次都對她的速度和體力十分嫌棄,但隻要於澤心追不上,它就會主動停下來等她,直到找到於澤心的時候,她也沒有跟丟它。
“他怎麼會暈倒在這兒?”紀連笙看到於澤心倒在前邊的灌木叢裏,先是擔憂了一下,接著就驚疑起來。
他們都是被巨浪卷走的,按理說,他應該和她一樣,醒來後的地方離水邊不會太遠,再不濟也該是水邊的那一簇灌木叢裏,他怎麼可能越過那麼遠的距離,倒在這樣一個地方昏迷不醒呢?
就在紀連笙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直在她幾步開外的小妖獸跑回到了她的麵前,用圓滾滾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裙擺,又用前肢指了指倒在灌木叢裏的於澤心,神情很是焦急。
紀連笙看它這樣,不禁皺起了眉。
再顧不得許多,她趕緊上前查看了一下於澤心的狀況,見他隻是一些擦傷後,便伸手輕推了推他的身體:“於澤心,你醒醒,於澤心?於澤心,快醒醒......”
由於不知道有沒有內傷,或者看不出的暗疾,紀連笙沒敢再用力推他,可隻這麼喚他,他卻總也不醒,這不由讓她心裏又焦急上幾分。
就在這時,那隻小妖獸竟跳到了於澤心的身上,左嗅右嗅,從他懷裏刁出了一張被水浸透了的符紙,接著他又用嘴拱開他的右手,幾顆鮮紅的果子便從他的手裏掉了出來。
小妖獸回頭看她,將那張破破爛爛的符紙刁到了她的麵前。
紀連笙茫然地看著它嘴裏的符紙,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動作。
小妖獸見她這樣,似乎有些著急,它低下頭,將符紙放到地上,然後彎下前肢,後腿崩得筆直,全身發力,一聲低吼便從嘴巴裏吐出一團藍色的光球。
光球在陽光下閃閃爍爍,十分迷人,然而紀連笙還沒得及欣賞,球上就漸漸顯出一個身影。也許是小妖獸的妖力不足,人影並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可紀連笙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是誰。
於澤心,這個她還認識不到半個月的“拖油瓶”,滿肚子壞水的不良少年。
他在她昏迷的那一刻不但沒有舍棄她逃命,反而用腰帶將他們纏得死緊,好像生怕她會就此沉淪,落入到那暗無天日的水底深淵。
他拿著從她身上搜刮下來的符紙,一邊躲避怪物的攻擊,一邊帶著她奮力往上遊,幽藍的深水裏,符咒的光,怪物的吼叫,冰涼的漩渦,鮮紅的血液......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直到他精疲力盡地抱著她,將她輕輕放到岸邊的一棵大樹下。
他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時候,紀連笙幾乎以為他已經死了,可沒過一會兒,他便喘著粗氣,滿臉寒光地站了起來,僅僅隻是因為一隻通體雪白的小妖獸慢慢靠近了他身邊的少女。
“走開!”他警惕地盯著麵前的小妖獸,手裏已經拔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黃金匕首。
然而他神情雖凶,小妖獸卻絲毫也不懼怕,它眨著一雙眼睛看著他,慢慢就搖著尾巴挪到了他的麵前,伸出舌頭舔了舔他受傷的腿,出乎意料地,他腿上的傷竟然在小妖獸舔過後漸漸愈合起來。
他見小妖獸沒有敵意,又有治傷的本領,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知道她怎樣才會蘇醒嗎?她方才吞進了不少水......”
小妖獸忙不迭地點點頭,它搖搖尾巴,掉了個身,示意於澤心跟它走,他沒有猶豫,側頭看了一眼身邊昏迷不醒的人,立刻就撐著力竭的身子隨小妖獸走了。
小妖獸許是也知道他的身體狀況,雖然一直在前麵蹦蹦跳跳的,速度卻不快,一直等到一簇灌叢前,它才搖晃著腦袋停下來。
“就是那個嗎?”他一眼就看到了灌木叢上方垂落下來的藤條,藤條上側有零星幾顆紅色的果子正隨著陣陣微風拂動著,煞是嬌豔。
小妖獸見他明白自己的意思,開心地用力點了點頭。
知道自己猜得沒錯,於澤心一直擔憂的心終於放下了些,他看了看周邊的地形,又看了看灌木叢上方的紅果子,深吸一口氣,將匕首收到懷裏,他走進灌木叢,一手拉了拉藤條,見它還算結實,便鼓足力氣開始往上爬。
藤條上的尖刺刺進他的掌心,他眉頭也沒皺一下,伸手就將果子摘了下來,然而身體的力量終究有限,人的精神力也有枯竭的時候,還沒等他安全落地,緊抓藤條的手一鬆,他便從半空中狠狠摔進了灌木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