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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公堂之上,隻見那李夫人昔日光鮮的衣裳染上許多汙泥血跡,臉上亦是鼻青臉腫,跪在縣令跟前哭得肝腸寸斷,“求青天大老爺為我們家老爺做主啊!我們老爺一向老實本分,今兒個卻在顧氏的唆使下,讓人給生生打死啊!求大人千萬為我們家老爺做主啊!”

  幾個沒來得及逃走的百姓正跪在李大力和三名小妾的屍體邊上瑟瑟發抖,口中嗚咽著莫要來找我,與我無關,我不是故意的,不關我的事雲雲。

  姚氏與顧笑語扶著顧延之一步一步踏進公堂時,梁三已然換上緇衣,如同石像般立在縣令右下角第一位的位置上,目不斜視。

  三人跪拜了黃金萬,便靜靜的不再開口。

  黃金萬的視線停在顧笑語身上,這人相比之前好似又沒了一些,隻是怎的這般多事?清了清喉嚨,威嚴道:“顧氏,李王氏狀告爾等唆使百姓傷人性命,你們可認罪?”

  “草民自認無罪!”顧延之碰的將頭磕在了地上,想起那毀在自己的顧氏布莊,頓時紅了眼,憤恨道:“李大力死有餘辜,他收受他人銀錢敗我布莊名譽,毀我顧氏清譽,此等渣滓就該上刀山下油鍋,死上萬遍都不值同情!”

  李王氏一聽,頓時炸了毛,指著顧延之父女三人開口便罵,“你們這群王八龜孫,害我夫君性命便算了,現在還要毀他名節!你們這般作為是要遭雷劈的!”

  “肅靜!李王氏,此乃公堂之上,豈容你放肆?”黃金萬驚堂木一拍,那李王氏頓時又成了乖順的貓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滿意的看著李王氏的表現,黃金萬又衝著顧延之問道:“你道他收受他人銀錢敗你布莊名譽,毀你清譽,你可有證據?”

  顧延之一怔,許久沒說出話來,證據,他沒有,更何況這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哪裏來的證據。

  見顧延之說不出話來,李王氏頓時哇的哭出聲,“青天大老爺啊,您瞧瞧他這分明是沒有證據,他分明是誣陷好人啊!求您給我們老爺做主啊!”

  “縣令大人,”顧笑語衝著黃金萬磕了個頭,“李大力自到向陽縣,由布莊的小二到勝任掌櫃,足有十五年,現下月銀也僅三兩,他家中的數千兩銀子從何而來,這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胡扯!你這小賤蹄子胡說什麼呢!”李王氏又一次炸毛了,張牙舞爪便要往顧笑語身上撲。

  顧笑語不著痕跡的往後一退,那李王氏生生撲在地麵上,原本鼻青臉腫的臉上又多了一塊擦傷,頓時疼得哇哇叫了起來。

  梁三邁出一大步,居高臨下的看著那意圖撕打顧笑語的李王氏,身上殺氣大盛,“你想做什麼?這般粗鄙,你將大人置於何處?!將律法置於何處?!”

  悅耳的聲音讓李王氏打斷,黃金萬本就有些惱,讓這李王氏再這般一鬧,黃金萬便怒了,“大膽李王氏,竟敢擾亂公堂秩序!”

  李王氏頓時嚇得原地跪下,將頭磕得邦邦響,“大人饒命,民婦實在是氣昏了頭,求大人開恩!”

  黃金萬冷哼一聲,繼續問道:“李王氏,你且說你家中這數千兩銀票是從何而來?”

  李王氏抖若篩糠,斷斷續續道:“民婦也不知這些銀兩從何而來,許是我們家老爺從那賭坊贏來的,我家老爺一向好賭。”

  “哪個賭坊?梁三,可查清了?”黃金萬又看向梁三。

  梁三呈上一份細折子,道:“回稟大人,這李大力平日裏隻去城西那富貴賭坊,昨日夜裏又去了一回,輸了近千兩銀子,铩羽而歸。”

  “什麼?!這天殺的竟輸了這般多的銀兩?!”李王氏頓時又欲發作,看向那滿臉威嚴的黃金萬與四周凶神惡煞的捕頭捕快,一時間又焉了,隻敢在心中將那已經死了的李大力的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一遍。

  “李大力今日可有贏過大筆銀兩?”黃金萬又問。

  “並無,這李大力家中的數千兩銀票確實是來曆不明的。”

  聞言,黃金萬將那驚堂木又往案板上一拍,“大膽李王氏,竟敢謊報案情,來人給我打,何時招供何時停下!”

  那李王氏一聽,嚇得屁滾尿流,趴在那地上又是一陣磕頭,“大人饒命,民婦確實不知這筆銀兩從何而來,那殺千刀的李大力與民婦說確實是從那賭坊中贏來的啊!對於其他事情,民婦真真是一概不知啊!”

  “那李大力近日可有接觸什麼人?”黃金萬又問。

  李王氏抹著淚道:“這老東西平日裏的行蹤怎的可能與我一婦道人家交代,約莫半月前,他不知從何處拿了那銀票,領著三個美嬌娘回到院中,關了門便是一通胡搞,民婦這潑也撒了物件也砸了,那老東西何時理會過?隻是礙於臉麵,民婦未曾宣揚,加之......”李王氏的表情頓時有些扭捏。

  “嗯?坦白從寬!若是你敢有半句虛假,本縣令定先將你打個皮開肉綻。”

  讓黃金萬一嚇,李王氏頓時腿都軟了,隻得將自己知道的一切盡數說出:“這老東西與民婦說道,這件事處理好了,顧氏布莊便是我們的了,他會讓民婦當上富貴正房太太,掌管中饋,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因此......因此民婦便被那豬油蒙了心,睜隻眼閉隻眼,不管不顧他的作為了。求大人開恩,民婦知道的真的隻有這麼多了!”

  聞言,顧笑語心中百轉千回,看樣子這李大力亦是個嘴嚴的,隻是現在人死了,這李王氏又是個悶嘴葫蘆,隻怕無法得到更有價值的線索了。不知道梁三是否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這般想著,顧笑語瞧瞧抬眼看向梁三,隻見他依舊是那一副石像模樣,杵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視,仿佛剛剛擋在自己跟前的人不是他一般。

  “如此說來,李大力陷害顧氏一事確無確鑿證據,顧氏,爾等可有話說?”

  顧延之咬著牙,臉上全是憤慨,“死無對證,草民無話可說。”

  “那李王氏狀告爾等煽動百姓謀財害命之罪,你們可認?”黃金萬聲音這種帶了些許冷意,仿佛隻要顧延之一承認,便要將他置於死地一般。

  “草民自認無罪!草民前幾日確實交了千兩銀子於李大力用於采買,鋪子已經被砸,庫房中亦是一片狼藉,但草民可以確定,草民要求李大力采買的物品均不在布莊或者布坊之中,草民懷疑李大力家中的數千兩銀票中,有我顧氏的一份,請大人明察!”顧延之往地上重重磕了個頭。

  看著顧氏三人齊刷刷的跪拜自己的模樣,黃金萬心中十分滿足,沉聲問道:“你可有證據證明?”

  顧延之抬起頭道:“草民交予李大力的銀票,均是出自彙豐錢莊,且那銀票均是嶄新的。”

  黃金萬衝著梁三使了個眼色,梁三將那些從百姓手中取回的銀票中,確實找到了顧延之口中那印著彙豐錢莊字樣的嶄新的銀票。

  見狀,顧延之鬆了口氣,“草民隨誇大了那銀子的數目,但根本目的僅是向李大力討要回這本就屬於顧氏的財產,況且,草民從未想過取李大力的性命,李大力一死,陷害顧氏的幕後黑手便會逍遙法外,於顧氏而言,能給出這般大代價的敵人,是十分可怕的。於情於理,我們都不可能要李大力的命,李大力之死純屬意外,求大人明察秋毫,還我顧氏清白!”

  “是啊大人,我們都沒想過要打死他啊,誰知他這般不禁打......”跪在李大力屍體邊上的人顫抖著說道。

  “草民真沒打死他,那幾個小妾也不知怎的全滑了腳,又正好磕在那大石頭上,待我們回過神時,她們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縣令父母官大人啊,小的隻是湊個熱鬧,想著拿回自己的那幾兩銀子,沒想要人命的啊!況且這李大力,小的是真碰都沒碰一下啊!小的冤枉啊!”

  “肅靜!”黃金萬將驚堂木拍得啪啪響。

  一時間整個公堂均靜默下來,隻剩那不知所措的李王氏嚇得牙齒直打顫的聲音。

  見狀,黃金萬眯起雙眼,幽幽喊了一聲:“李王氏。”

  李王氏嚇得將那頭趴得貼在了地上。

  “本官怎的覺得,你還知道些什麼。”當了這般多年縣令,審了無數案子,黃金萬雖有些懶散,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聽見這話,李王氏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民、民婦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那......用刑吧。”耽誤他審案的人,都該打他幾板子。

  “不、不要啊!不要!不要!”李王氏嚇得屁滾尿流,拚了命的往後退,一屁股坐在了李大力的屍體上,不小心扯下了那沾滿血跡的裹屍布時,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別找我!別找我!是你自己命短不關我的事!我隻是想拿回那些銀子而已,那些銀子都該屬於我的!”

“放肆!公堂之上豈容你喧嘩!”

李王氏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口中念叨著:“那該死的老家夥,死了都不願我好過!早知如此,定要扯下他一塊肉來的......”

  “本案本官已有決斷!”黃金萬將驚堂木重重拍在桌案上,“李大力收受不明來路之財,陷顧氏於不義,其行為令人發指,如今因顧氏失言被打死,便是罪有應得。本官宣判,顧氏等人無罪,李大力從顧氏昧下的千兩銀子也一並還與顧氏,剩下的充公。李王氏,你可有異議?”

李王氏似是失了魂,半晌不知道回應,隻是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著。

那跪在屍體邊上的三個百姓見無事,頓時都鬆了口氣,其中一人顫巍巍的抬道:“大、大人,小民有一事相求。”

黃金萬睨了他一眼道:“講。”

那人衝著黃金萬磕了頭,道:“小人是個小布商,平日裏靠倒賣布料為生,近日因那李大力的極力推薦,亦是從顧氏采購了許多靛青布料,然布料因李大力的暗中操作都廢了,雖說顧氏亦是苦主,但他們是李大力的雇主,禦下不嚴造成的過失,不該由我們來承擔,小人希望大人能做主,讓、讓顧氏將銀錢退還予我們。”

說完,那人便趴在了地上不敢看向顧氏三人。

黃金萬微微挑眉,“顧氏,可聽全了?”

顧延之氣得渾身顫抖,卻無力反駁,隻能咬著牙道:“聽全了。”

“可有異議?”

“草民、無異議。”

“好,那本官責令你,三日內將苦主的銀兩盡數結清。退堂。”

黃金萬一離開,顧延之便癱坐在地上,三日,哪能那麼快籌到那麼多銀子,嗬嗬......

姚氏捂著胸口,表情十分痛苦。

“娘,您怎麼了?”顧笑語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姚氏。

姚氏擺擺手,艱難道:“沒事,走吧,回家。”

顧笑語攙起姚氏時,顧延之還癱坐在地上,梁三立在三人跟前,眸中摻雜著幾分緊張感,衝著顧笑語道:“你可怨我不出手幫你?”

看著眼前高大的梁三,顧笑語搖搖頭,她誰都不怨。

順喜從人群之外擠了進來,費力的扶起地上的顧延之,臉上盡是著急:開口便問:“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顧延之滿臉灰敗,低聲道:“賣了吧,把能賣的都賣了,該還多少還多少,我累了,不願再攪和這些事了,走吧,回去吧,回去吧。”

梁三立於公堂正中,看著相互攙扶的四人慢慢步出縣衙大門,心中堅定的信念頓時有些動搖。好一會兒才抹了把臉,那是他該堅持的正義,定半點不能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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