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哥放心,若查出是我們布莊的問題,顧某便是砸鍋賣鐵也要將與你們的賬結清的。明日此時,勞煩各位到府上清點。”
得到顧延之的保障,又有趙老爺牽頭,那打砸的布商便自行散去了。見布商散去,從家中抱了布料過來的百姓們一時全湧到梁三跟前,隔著梁三對顧延之喊道:“顧老爺,我們的隻是小數目,您就幫我們退了吧,您這布料我確實是不敢在用的了。”
“是啊是啊,退了吧,這布也就幾十文。”
“我的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二兩銀子。”
“給我們退了吧,我們不想要了。”
看著眼前浩浩蕩蕩的幾十人,顧延之頓時有些暈眩,扶著額頭好一會才擺擺手道,“算了......”
話說到一半便讓顧笑語給打斷了,“各位,我們顧氏的布料一向質優價廉,這批有些許問題的布料也僅是這幾日才出現的,這布匹要退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希望大家能再慎重,退了日後若是漲了價,便無法再以同等價格買到這同等質量的布料了。”
一時之間人群中有了短暫的靜默。
忽的有人開口問道:“那你如何能證明你這布料是好的?”
聞言,顧笑語微微笑道:“各位可隨手剪下一塊試上一試,若真是有問題的布料,顧氏承諾,立刻退換。”
“僅是退換豈不是便宜了你們,賣劣質布料還忽悠我們嗎?”
“是啊,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們!”
“你一小小女子又如何能做得了主?”
“以當下的情形,顧氏布莊分明撐不了幾日的,不退的話日後布莊沒了,這布料又是褪色的,不是白白丟了銀子嗎?”
“是啊是啊,這可都是血汗錢。”
“那還是退了吧,日後即便是漲價了我也不後悔。”
顧笑語看著那擁擠的人群,雙眸微微眯起,人群中不斷有人煽動著百姓們的情緒,這幕後之人顯然是欲將顧氏置於死地。
這人到底是誰?
“退吧退吧,老李,安排將這些布全退了。”顧延之一時十分不耐的擺擺手,臉上的深色有些灰敗。
被稱為老李的掌櫃頓時睜大了雙眸,看著門外的幾十人,一時錯愕的喊道:“東家,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這老東西竟然不肯退我們銀子!”
這話一響起,排著隊的百姓們頓時緊張了,“怎麼能不退呢?顧老爺都答應退了!你這掌櫃的瞎起什麼哄!”
“黑心鋪子!退我們銀子!”
“退我們銀子!”
“顧老板在這兒,我們找他要!”
人群突然往馬車邊湧了過來,梁三一把圈住顧笑語的腰身,將她送上馬車,“待在裏頭別出來添亂!”
顧笑語一時無言以對,“我爹娘!”
話音剛落,姚氏與顧延之亦讓其他兩位捕快送上了馬車。
馬車外,梁三抽出了長劍,一劍揮在那跑在最前頭的那人脖頸上,“再往前一步,我定讓你身首異處。”
那一身的殺氣和煞氣驚得那百姓們全停住了腳步。
銀子雖說很重要,但小命更重要啊!
梁三怒發衝冠,衝著那對自己望而卻步的百姓們惡狠狠的喊道:“你們的腦子都讓鼠蟲啃光了是嗎?顧老爺何曾說過不退!好生瞧瞧你們這麼多人,要退得退到何時?這般一鬧,將人傷了,半個銅子都拿不到,這樣是你們要的結果嗎?!都給爺回去排好隊!”
“姑爺!這真不能退啊!這售出的布哪有再退回的道理啊?更何況這人這般多,庫房中的銀兩早虧空了,哪裏來的銀子賠給他們?”李掌櫃扯著嗓子喊道。
梁三劍眉一擰,猛的看向人群後本該頭破血流的李掌櫃的,果不其然從他眼中看見了幾分狡詐。
李掌櫃這話分明在那火上澆了一桶油,人群間頓時炸開了鍋。
“這李掌櫃怎的管梁捕頭叫姑爺?”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早上梁三啊去顧府提親了!”
“嘶!”
“真去提親啦?娶的前些日子落水失貞的顧家小姐?”
“那可不是!”
“怪不得這般護著那黑心商家!果真是官商勾結!”
人群的憤怒一旦被挑起,想要再平息便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哪怕他是惡名在外的梁捕頭。
梁三見狀,立刻對身後的捕快吩咐道:“六子,駕車,送顧老爺他們離開,這邊交給我。”
“是!”六子立刻翻身上了馬車。
百姓們見六子就要帶著顧延之離開,頓時暴動起來,“別讓他們跑了!”
梁三長劍指天,大聲吼道:“六子,誰敢攔,便讓這烈馬往他身上踏,踏死了爺負責!不死,帶回刑房,以死刑犯處置!”
顧笑語從馬車之中掀起簾子,遠遠的看著人群之後那李掌櫃奸佞的笑臉,一時怒極,揚聲便道:“李掌櫃的,你便將昨日我爹交於你采買的那五千兩銀票拿去兌了現銀,還了這些人吧,這些人太過凶惡,我實在是害怕。隻是那銀子有限,隻能先給那些排在前頭的人呢。”
看著顧笑語那充滿恐懼的眼中閃過的冷然,梁三意會,運起內裏便吼道:“姓李的老頭兒,聽見沒有,僅剩的那五千兩,你家小姐說取出來賠給百姓了!銀子有限,先到先得!其餘的便等明日再來!”
嘈雜的人群頓時讓這中氣十足的一聲震得耳中有些疼,待意會過來後,猛的回頭看向那笑意盈盈的李掌櫃。
沒想到顧笑語會說出這樣的話,李掌櫃一時有些懵了,“小姐,哪兒來的五千兩?庫中分明已經負債累累,怎的可能有五千兩?”
顧笑語哼了一聲,臉上一派驚訝的模樣,“李掌櫃的,好歹你在我家這布莊中也算是有些年月的老人了,沒想到你竟然想在這危難關頭落井下石,私吞我顧府的銀兩,我昨日分明見我爹將他帶出來的銀票全給你了!既然你這般無情無義,我們便不再待你客客氣氣了!立刻將那五千兩銀子取出來。兌了現銀還給在場的所有客人!”
“小、小姐,你莫要再開玩笑了,東家何時給過我銀子?”看著眾人虎視眈眈的模樣,李掌櫃有些慌了。
“既然如此,反正這鋪子都已經砸了,各位!昨日家父確實交給這李大力五千兩銀做采買之用,現在李大力欲將這筆錢中飽私囊,我顧氏定不饒他的!今日,我代家父做主,將其中百兩贈與找出這筆銀子之人!”顧笑語從車中跳了下來,與梁三並肩而站,不由得生出一種上位者的感覺來。
看著身邊嬌小的女子不怒而威的模樣,梁三有些呆了,這丫頭果真與眾不同。
“那、那銀子,我、我已經用做采買了!”李掌櫃的這話一出口,自己便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暴動的百姓頓時衝著他一擁而上,“將銀子交出來!原來一直都是你在攪和的!交出銀子!”
眾人你一拳我一腳的,將那李掌櫃給扒了個精光也沒搜出那李掌櫃口中的采買用發銀票。
本就受了傷的李大力讓眾人這般一折騰,臉上身上全是抓傷,整個人亦是搖搖欲墜。看著那衣裳被撕成破布條的李大力,顧笑語麵紗下的表情變得十分冷漠,紅唇微啟,輕輕吐出一句話來:“自作孽,不可活。”
近在咫尺的梁三微微一怔,又一次讓這薄涼的語氣驚豔了。這丫頭怎的越看越合自己胃口呢!
這般想著,梁三臉上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那一頭,眾人將李大力與鋪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五千銀,怒氣衝衝的揪著李大力便往他家中去。
“語兒,你......”
看著浩浩蕩蕩的離開的人群,顧延之錯愕的看著顧笑語,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父親,是李大力出賣了我們,秘方沒出問題,出問題的是他!定是他在交貨前將布匹全撒了藥粉或是浸了藥水!”
顧延之跌坐在馬車中,掩著麵許久,“我便說了我不適合做這勞什子生意了!非要讓我做!”
“老爺,莫要氣餒,你看語兒,她這般處理挺好不是嗎?這定是受了老爺的影響啊!是吧語兒?”
看著姚氏向自己使眼色,顧笑語表情嚴肅道:“是呀爹爹,這些可都是語兒每日看著爹爹做的呢。”
顧延之抬眼看向顧笑語,見她眼中滿滿的尊敬和崇拜,勾起嘴角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緩緩道:“也就你們娘兒兩樂意這樣逗我開心了,是我對不住你們,對不住顧家的列祖列宗。”
見顧延之一臉頹敗,顧笑語一雙秀眉緊緊的打了結,“爹爹,生意之事,起起落落常有,您別太過擔憂。”
“好好的顧氏都要砸在我手中了,一落千丈,再也起不來了。”顧延之又一次掩麵,不願再抬起頭來。
父女三人一時無言以對,正僵持著,順喜從遠處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口中喘著粗氣不斷大喊著:“老爺,小姐,大事不好了,李掌櫃和他的三房小妾讓那討債的客人生生打死了!李家的院子也讓他們洗劫一空了!”
話音剛落,姚氏捂著心口大口喘了起來,“怎的會這樣!”
顧笑語等順喜走近,便問道:“怎麼回事?”
順喜好不容易順了氣,緩緩道:“大夥兒真從那李老爺院中搜出來數千銀票和銀子,哄搶時李掌櫃的還有他的夫人小妾都攔著不讓搬,找到銀子的人那肯啊,便打了起來......”
後麵便不言而喻了。
顧笑語神色微凝,一個布莊的掌櫃,哪兒來的數千兩積蓄?即便是在這布莊中貪墨,亦萬不可能有這數千兩之多,看來這幕後之人身份定是不簡單的。
這廂靜默著,那廂李大力的夫人已經將顧延之告上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