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著眼前抖如篩糠的人，梁三雙眸微微眯起，“你若清白，何懼之有？”

男人腿一軟險些跌落到地上，扶著門框全然不敢正視梁三的雙眼，“誰、誰人見了你梁、梁捕頭，能、能不怕的？”

在世人眼中，一身戾氣的梁三就如同那會食人的夜叉，可怖的很呢！

梁三冷哼一聲，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衝著自己怒目而視的俏臉，心中暗自嘀咕道：顧家那小丫頭便是不怕的，虧你還是個爺們呢！

這想法一出現，梁三有些微怔，她怕是不怕自己，有差嗎？似乎沒有吧？許是下了聘自己便將她當做自己人了，否則牽掛她作甚？

撇開心中雜念，梁三將那人往回一推道：“今兒個是非分明爺定要差個清楚的，若是讓我知曉這興風作浪之事有你一份兒，你猜爺會怎的處理你？扒皮拆骨滾釘床，亦或是......”說著，梁三陰冷冷的笑了，附身到那人耳邊輕輕的說道，“瞧你這身皮肉，油炸後該是酥脆可口的，你有口福了。”

“啊！”那人嚇得跌坐在地上，拚了命的往後退，直到身子抵住牆壁退無可退，“惡鬼！縣令大人定然不會縱容你濫用私刑的！”

“那你可是要試試？”梁三挑眉問道。

那人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看著那人抖如篩糠的模樣，捕快們嗬嗬笑了，腹誹一句，隻會口頭逞能的廢物！幾句話便嚇成這般模樣，若真見了那刑房，不得將膽兒嚇破了？

梁三其人並非善茬兒，更何況還是犯在他手上的人。“將這兩人押回大牢，好生伺候，直到供出主謀為止。”

“是！頭兒！”

“捕頭饒命啊！捕頭！”那打砸之人扯了嗓子拚命求饒。

另外一人早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見那兩人被抓，前來討要公道的人頓時噤若寒蟬，抱著從家中拿來準備退掉的布料一時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漸漸的，店外的人越來越多，遠遠的排起了長隊。

見情勢幾乎失去控製，小九為難的湊到梁三身邊低聲道：“頭兒，您那老丈人可還扛得住？我瞧著這形勢十分嚴峻啊！再要推脫下去，發生暴動便不好控製了。”

望著門外的長龍，梁三看向一旁急得團團轉的順喜道：“你回去請示你們家老爺，這事怕得由他親自出馬方能壓下。”

順喜抹了抹眼角，“誒！奴才這便回去，鋪子裏便勞煩姑爺您留心了。”

順喜由後門悄悄趕回顧府，將一切告知了顧氏夫婦與顧笑語。

顧延之長長的歎了口氣，比起方才突發時的不知所措，他已淡然了許多。他伸出雙手握緊了姚氏與顧笑語的手，臉色蒼白道：“看來顧家是真要毀在我手上了，我對不住你們。”

姚氏抹著淚搖著頭，半晌說不出半句話來。

顧笑語雙手緊緊回握顧延之的雙手，總覺得顧延之是神色有些不對勁兒，但對於經商一事，自己亦是一竅不通，也隻能寬慰道：“爹爹，無論如何，您千萬振作。”

看著哭得哽咽的妻子和臉上全是擔憂的女兒，顧延之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好在今兒個答應了梁三，否則又該連累了語兒的婚事。”

“若那梁三因此事厭棄語兒，那可如何是好？”姚氏一向是個多愁善感的。

“那便不嫁，一個連辨別是非黑白的能力都沒有的人，有何資格成為我顧家女婿！”顧笑語的態度十分堅定，“我倒是巴不得他來退親，這樁婚事本就非我所願。”

“胡鬧。”姚氏的聲音頓時大了些，“這樣的話莫要再說了，若是傳了出去，沒得又毀了自己的名譽。”

“好了，莫要吵了，走吧，先與我去布坊瞧瞧，再去布莊。語兒留下別跟著了，你方才定了親，莫要出去拋頭露麵了。”顧延之站起身來，歇了一會兒麵色雖不再蒼白，卻還是有些萎靡。

順喜為難的望向顧笑語，雖說有梁三在布坊坐鎮，但以顧延之當下這情況去了怕是多少都要受些委屈的，若是撐不住......

顧笑語神色一凝，“爹爹，您瞧瞧您現在這般模樣，我若是不去，出了事女兒該如何是好？我亦是這家中的一份子，家中出了事自當竭盡全力幫助爹爹的，爹爹若是擔憂我這女兒身，女兒換上男裝、將臉抹黑了便是。”

見顧笑語堅持，顧延之也隻得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一起去吧。”

顧笑語頓時鬆了口氣，道：“謝謝爹爹。”

三人乘了馬車飛速往布坊趕去。

到達布坊院外時，裏頭正傳來嘩嘩的染布聲，遠遠望去，高高的架子上掛著各色的布料正迎著風輕輕晃動著，顯然這坊間還未受到影響。

顧氏的布坊是一個四進院子，垂花門外亦搭著高高的竹架，進了垂花門，便是一條筆直的青磚小道，小道兩邊亦全是晾曬布料的高竹架。東西廂房內，幾名繡娘正俯首認真的在白色的錦緞上繡著花樣。第二進院子同樣架著高高的竹架，相比首進院子多了幾口需要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染缸，第三進院中晾著煮過的白布，東西廂房與耳房中均是織布機，第四進院後的後罩房中，幾名女工正挑著蠶繭。

見到顧延之，所有人均是十分客氣，有好奇的男工伸長了脖子望向顧笑語，這大小姐可不是常常來的。

逛了一圈，最終停在了第二進院子中的染缸邊上，看著那蓋得嚴實的染缸，顧延之回頭看向顧笑語問道：“可看出些什麼門道？”

顧笑語一手撫上那染了色正在晾曬的靛青色布料上，溫聲道：“我們的秘方沒有問題，問題許是出在了其他地方。”

顧延之雙眸暗了暗，“連你都瞧出來了，那些人真以為我顧延之很好糊弄嗎？走吧，去布莊。”

此時的布莊外，以趙老板為首的布商和百姓們正激烈的討論著關於褪色布料的事情。

　　見顧府的馬車緩緩駛來，梁三領著兩個捕快便走了過去。

　　見到顧笑語時，梁三劍眉微微蹙起，有些不滿道：“這般場麵，你一婦道人家跟著過來作甚？”

　　聞言，顧笑語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婦道人家又怎樣，我若不來看著，若是那些人哪個傷了我父母，我找誰哭去？”

　　顧笑語的反應讓梁三十分不喜，這都定了親，怎的還不信自己會全力護住自己的準嶽父嶽母？看著那麵試下朦朧的俏臉，開了口卻說不出半句重話來，隻得氣得吹胡子瞪眼道：“你這丫頭真真是不知好歹，我的嶽丈嶽母我不護著誰護著？”

　　“你可是生了三頭六臂？還是你能將自己劈成幾個用？人這麼多，你能一個一個全顧上？”

　　“你來了我還得顧你，這不更添亂嗎？”

　　顧笑語讓他這話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有些心虛的別過頭，殊不知在梁三眼中，這模樣倒是如同稚子一般任性極了。

　　梁三歎了口氣，“來都來了，隨你爹娘好生躲在我身後，莫要任性也不能胡鬧，且在這馬車邊上待著，一會兒若真鬧起來便上馬車，讓車夫帶著你們跑。可聽清了？”

　　聽著梁三訓孩子一般的語氣，顧笑語秀眉微蹙，這人分明是將自己當做那幾歲的孩童了，但好歹人家一片好心，若不承情那便真是不知好歹了。

　　想著，顧笑語點頭道：“我明白了。”

　　見顧延之下了馬車，那趙老板立刻走了過來，衝著顧延之便是一頓數落，“顧老弟啊，我是看在我們兩家世代有生意往來的情分上，才一直關顧你們的，你這布料送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問題，怎的這一批能出這般大的差子？你若是覺得我催的緊了，你大可直言，這交貨的日期緩上幾日亦是沒有半點問題，你交這樣一批破布，就忒不厚道了吧？算上這幾日的虧損，我這都賠了近萬兩銀子了！且不說這盈虧之事，你可知你這般運作，連累得我失去多少客人？”

　　礙於站在兩人中間的梁三，趙老爺即便是氣急了亦不敢動手。

　　顧延之挺直了腰，滿臉歉意道：“趙老哥，實不相瞞，在來布莊前小弟去了一趟布坊，取來其中一塊近期染好的布料，小弟敢打包票，小弟布坊所售出的布料均是貨真價實的好料子，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不排除布料在運送的過程中被調換，或被撒了藥粉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我們拿壞布充當你們顧氏的好布，然後過來欺坑你嗎？”人群因這話頓時騷動起來。

　　“各位，顧氏近百年的老字號，怎的會無緣無故砸自己的招牌？當務之急是尋出這幕後之人，此事才能算是完滿解決。”顧延之揚聲說道，“請各位再給顧某一些時日，顧某定當給各位一個交代！”

　　趙老爺看向顧延之身後靜默不語的姚氏與顧笑語，想起近幾日百姓們茶餘飯後的閑談，視線轉到梁三身上時，眼中全是了然，“布料由你這布坊所出，無論結局如何，這造成的損失定是要賠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