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趕到顧氏布莊時,裏麵已是一片狼藉,成衣破布散了一地,全讓人踩得不成樣子。掌櫃的頭上也不知讓誰給砸了個窟窿,此時正癱軟在地上口申口今。
見到一身便服的梁三,還在打砸的人一時沒認出來,梗著脖子指著那在地上的掌櫃的嘲諷道:“哎喲,還尋人找幫手了是吧?用你們賺的黑心銀兩請來的打手心裏頭怕也是黑的吧?欺軟怕硬的雜碎!看老子今兒個能不能打死你們這群狗娘養的!”
說著,那人抄起地上缺了腿兒的長凳又要往那掌櫃的身上砸去,掌櫃的哀嚎一聲猛的閉上眼。
預期的疼痛沒有出現在身上,掌櫃的微微睜開眼時,便見那梁三站在自己跟前,手上抓著那險些砸下來的長凳,任由那人怎的使力都巋然不動。
那人使盡氣力奈何不了梁三,索性雙手一撒開,從地上抓起一根凳子腿兒便往梁三身上砸去。
梁三閃身躲開了,那人見梁三躲開,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拳頭又砸了過去,“還敢躲!今兒個老子定要打死你!”
見狀,梁三索性一個反手將那人的胳膊給擰到了身後,一時間那人吃痛的哇哇叫了起來,“天呐!顧氏布莊賣黑心布料還蠻橫的打人啦!快報官!快報官啊!”
梁三劍眉微蹙,撤了地上的破布條便將人綁了起來,“就怕你不報官,爺看你就不是個好人,故意砸物件壞人家名聲來了吧?!今兒個爺便要瞧瞧是你這市井潑皮厲害,還是你三爺威風!”
聽見梁三自稱三爺,那人微微一怔,悄悄回頭看了梁三一眼,劍眉虎目!絡腮胡?!“啊!梁三!”那人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顧不上摔疼的地方,衝著梁三便是一陣磕頭,“梁捕頭!梁捕頭饒命!小的隻是奉命行事!小的真的隻是奉命行事啊!”
梁三虎目微張,冷冷的哼了一聲,“現在認得你三爺了?晚了!供出幕後主使,我饒你不死!”
“我說!我說!是個小娘兒們!她自個兒找上門來的!當日她還蒙著麵紗,模樣亦是模糊的,小的真的不認識她!梁捕頭饒命!”那人將腦袋磕的邦邦響,仿佛輕一些都會讓這發怒的捕頭給碎屍萬段一般。
見那潑皮嚇得屁滾尿流,砸鋪子的人亦是嚇得瑟瑟發抖,有硬氣的梗著脖子衝著梁三喊道:“怕不是收受了那奸商的好處,出來護著那無良商人吧?官商勾結便不怕遭天譴嗎!”
“放肆!爺何曾收受過任何人的賄賂!說話仔細點兒,再要胡扯爺定不饒你!”梁三一雙虎目瞪得老大,模樣不怒而威。
其中一人幾步上前,拾起地上已然碎裂的破布條一把扔在梁三跟前被砸碎的茶壺上,隻見那布濕了水,不一會兒便由藍變青隨後變成了淡淡的青色,“以次充好,還是以這般劣質的次品高價售出,這不是奸商、不是無良商人是什麼?你還這般護著他們,不是收受賄賂那便是昧著良心說瞎話!”
梁三看著那幾乎褪盡顏色的布條,劍眉深鎖,隨後又問道:“你怎的確定這些便是顧氏賣出的布料?掌櫃何在?此人可曾到過店中采購布匹?”
掌櫃的氣若遊絲的艱難點點頭,“這是趙老爺,店中的常客。”
那趙老爺衝著梁三吹胡子瞪眼道,“本來我與顧老爺有多年的生意交情,從顧氏所取的貨品也便一概不驗,哪曾想顧氏竟然也昧著良心賺起這黑心錢!三爺若是見著那些被褪色的布料染得又黑又紅的客人,你可還會這般護著這顧氏!”
趙老爺身後的布商統統將布匹丟在了地上,有沒出夠氣的又往那布上狠狠的踩了幾腳。
“沒想到這顧氏竟也會以次充好。”
“嗬,你瞧這料子、這染色,哪兒是次啊,簡直是殘吧!”
“好歹是個老牌子,我家的布匹可都是從這買的,我得抓緊些回去,將那些新布盡數拿來退了,省的日後麻煩。”
“是啊是啊!沒得等到這顧氏倒了,咱便是要血本無歸的啊!”
一時之間,圍觀的人一哄而散,全奔回家中拿那些從顧氏賣出的布料去了。
掌櫃的看著地上散開的染了色的水,一時間老淚縱橫,“是我的疏忽,才會讓這些布料流入客人的手中!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染的這些布啊!真真是蛇蠍心腸啊!”
那趙老爺顯然也是氣得不起,哪怕方才沒有動手,看著滿頭血汙的掌櫃眼中亦無半點同情,“立刻請你家東家過來,顧家必須賠償因這批布料造成的一切損失。若再當那縮頭烏龜,那便別怪我們不顧這幾年的情義了!”
“對啊!讓那顧延之出來!賠償我們的一切損失!否則便公堂上見吧!”
“再拖延時間我們便告到縣令大人那邊去!”以趙老爺為首的幾人亦都失去了耐心。
喧鬧間,幾名捕快提著順喜便走了進來,為首的小九扯著順喜的領子便拉到梁三跟前道:“頭兒,此人在鋪子外頭鬼鬼祟祟的偷看著,感覺不像個好人,我便做主將他抓起來了。”
見到梁三冷冰冰的視線挪到自個兒身上,順喜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隨即揚起臉討好的笑著說道:“姑爺,奴才是順喜呀!笑語小姐身邊的小廝,您可還記得奴才?”
梁三示意小九將順喜放下,看著那幾乎要趴到地上的順喜問道:“可是你小姐讓你來?”
順喜看著一地狼藉,頓時跳了腳:“就因為這些個廢料你們便砸了我家老爺的鋪子嗎?!你們怎的確定這些布料不是別個偷偷塞進來的?!顧氏這麼多年的信譽難道就這般不能信任嗎?怎的就沒人懷疑是別人陷害的?!瞧你們一個個生的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怎的蠢成這般模樣?!”
聞言,趙老爺身後一高高瘦瘦的男子開口道,“由你們顧氏鋪子裏頭送出的貨物,即便是遭人陷害,顧氏也定是要賠償的,難不成我們還要自掏腰包補上這般大的缺口嗎?!還敢大言不慚說我等是蠢貨!”
順喜一向是極其護短的,顧笑語樂意提拔他,顧老爺願意重用他,他感恩於心,自然是要全力護主的,掐著腰如同一隻豎起尖刺的豪豬,衝著那人便道:“我們老爺何時說過不賠償?現在好了,店鋪也砸了,這一切損失定是要你們這些打砸之人賠償,瞧瞧這件衣裳,得多少銀子才能買到,這麼大一個鋪子,得多少銀兩才夠賠償我們老爺的損失。”
“你你你!簡直強詞奪理不可理喻!”那人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蠢,怨我咯!怨我沒提醒你打砸人家的店鋪是犯律法的?我們掌櫃的好說歹說,偏生你們愛動手,現在更好了,瞧著我們家掌櫃的頭上這窟窿,沒個十天半月定是好不全的,這湯藥費你們索性也給結算了吧!誰砸的窟窿自個兒出來認領!”順喜翻了個白眼,回頭又諂媚的對著梁三說道,“姑爺,您瞧是不是這般道理。”
看著那些被嗆得無言以對的人,小九隻覺得這順喜真他娘是個人才,自己是萬萬不願與這些一肚子彎曲道道的人打交道,不耐煩了抓了便是,往哪縣衙大牢中一扔,關他幾日,哪個不是乖得跟那兔子一般,省口水又省時間何樂而不為?
讓順喜這一番嗆白哽得臉上五彩繽紛的人深吸了好幾口氣,順著心口好一會兒終於都平靜了下來。心中一陣疑惑。
是啊,平日裏這顧氏亦是十分講信用的,人家也沒說不賠償?怎的就鬧哄哄的鬧起來?怎的還打了起來?怎的還將人家的鋪子給砸了?
一時間眾人的臉色更難看了,方才是誰起的頭?誰先砸的鋪子?無人知曉。
猛地一回神,趙老爺往那幾乎掉光頭發的圓頭上一拍,一副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的模樣道:“咱這不是讓人當槍給使了嘛!”
那高高瘦瘦的男子亦是無語凝噎,自己怕是真的蠢了一回:“這......”
順喜冷冷的哼了一聲,掐著腰指著那群人又是好一陣數落,“現在知道錯了自己蠢了?方才熱血沸騰的砸店鋪之時可曾想過後果?一個個的加起來都二三百歲人了,還不如我這十幾歲的來的清醒!”
“你是顧府的人自然替那奸商說話!再者,你一奴才又如何能做得了主!讓顧延之出來!”
人群中不知是誰語速極快的喊了這麼一句,將那被順喜安撫好的人的心又給攪了一回。
順喜頓時氣得臉都綠了,指著高瘦男人身後一身著淡青色麻袍的男子道:“姑爺!抓他!他定與這打砸的人是一夥兒的!”
那被綁著的人正悄悄的往邊上挪動,努力的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讓順喜一嗓子吼得心肝兒提到了嗓子眼兒,心中求神拜佛祈求著那可怖的捕頭莫要再注意到自己。
青袍男子沒想到順喜竟然能便將自己找出來,一時間竟驚得往後退了一大步,猛的躥出布坊的大門,沒想一腳方踏出門外,梁三便已經擋在了他的跟前,“你、你想怎樣?我又沒有說錯話,難道不該是這個理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