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玲玉怎的也想不到,她眼中的悲催捕頭膽敢闖進縣令府邸將她抓回來。
此時跪在公堂之上,雖說百姓們進不來,卻也抵擋不住身後那些探究的目光,心裏百轉千回之後,亦是安靜下來。
在姚玲玉感覺自己的雙腳已然麻木後,顧笑語終於在小丫的攙扶下,帶著那小廝珊珊而來。
顧笑語白色輕紗遮麵,絕色容貌在麵紗之下顯得格外朦朧,白色襦裙亦藏不住的玲瓏身段,聘聘婷婷的在公堂上站定,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見她真帶著放在正廳中那小廝,梁三雙眉擰起,最終亦沒開口斥退。
顧笑語進門時看了梁三一眼,見他一臉嚴肅,卻沒有任何動作,眼中慢慢溢起笑意。
見到顧笑語,姚玲玉眼中閃過幾絲憤恨,若不是她,自己便不會受這幾日的牢獄之災。
縣令黃金萬大腹便便的在眾人的簇擁之下緩緩落座,驚堂木一拍!居高臨下的看著堂下眾人的跪拜,視線在姚玲玉身上略做停留之後,便黏在了顧笑語身上。
“苦主何人?所為何事?”
“民女顧笑語,狀告姚氏女玲玉,蓄意殺人,惡意誹謗。”顧笑語跪的筆直,軟糯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似是有些費力才將話說完。
黃金萬對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為了然於心,因此對堂下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亦是沒有幾分好感,隻見他微微調整了自己的坐姿,官腔十足道:“人犯可有話說?”
“民女......”姚玲玉哽咽了好一會兒才道,“姐姐說什麼便是什麼,沒有勸住姐姐,便是民女的過失,小女無力反駁,任憑大人處置,隻求姐姐念在多年情分上,莫要再氣,妹妹實在受不住了......”
說著,她抬手抹淚,寬鬆的廣袖隨著她的動作滑到手肘,隻見那原本潔白的手臂上遍布青紫,甚是駭人。
顧笑語神色一凝,不虧是食人的白蓮花呀。不喊冤,不叫苦,卻句句將她陷於不仁不義之地。
“即是如此,本官宣判......”
“大人啊!這女子分明是有天大的委屈,您怎的就偏幫那所謂的苦主!”
不知誰喊了這樣一句,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分明是這白衣女子仗勢欺人!大人明察啊!”
“這小女子都讓人欺負成那樣了,大人怎的不看清楚!”
“瞧她手上的傷!在那大牢之中定是受了毒打!難道是有人收受賄賂了嗎!?”
“縣衙大牢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你瞧那些人,凶神惡煞的,怎的會善待嬌弱的一姑娘!”
“造孽啊!官商勾結!以後哪還有我們這普通百姓的活頭?”
姚玲玉急忙回身反駁道:“不是的!這些是我自己摔的,大家別再說了!姐姐是好人,她隻不過是一時氣急......我不疼的,真的!求你們別再說了!”
說著,她又掉起淚來,“姐姐命苦,此番定是落水失了清白才會性情大變,往日裏是不會這般凶惡的,她待我、也、也是極好......”
“放肆!本官一向公正廉明,何時收受過何人賄賂!”黃萬金心虛的看向站在右下首的梁三一眼,將驚堂木重重拍在案板上,“再胡言亂語,以逆反之罪逮捕!”
在眾人的唏噓聲中,小廝嗷的一聲哭了,“奴才有罪啊!大人,奴才有罪啊!”
這一聲幹嚎愣是嚇了顧笑語一跳,爹爹挑的這人,怎的跟別人不太一樣?
然而這一聲,卻讓全場寂靜了下來。眾人皆是瞪大了眼看著那將自己的頭磕的邦邦響的小廝,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小廝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自顧自的說著:“奴才名為順喜,原本是夫人差給姚玲玉的跑腿小廝,這惡毒的女人往日裏對我們非打即罵,小人額頭上的這疤便是她用茶盅砸的!”
說著,順喜使勁的指著頭上指甲印那麼大的疤又嚶嚶哭了起來。
“胡說!我何時動手打過你?”姚玲玉讓順喜這一番哭訴惹得有些慌了。
順喜連滾帶爬的遠離姚玲玉,躲到了顧笑語身後繼續道:“三日前,這惡毒的女人竟讓奴才給小姐稍了字條,將小姐騙至恒河上遊,害得小姐失足跌落河中,險些喪命!大人啊!奴才賤命一條,不值幾個銀子,但是小姐是真的委屈啊!為了全這惡毒女人的臉麵,小姐一聲不吭,卻讓她給害得聲名狼藉!奴才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啊!”
一番呈情洋洋灑灑感人肺腑,不光圍觀百姓,姚玲玉自己都讓他給說懵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指著順喜好一會兒才轉向顧笑語哭了起來,“姐姐,雖說妹妹沒來得及救你,但你也不能這樣指使下人汙蔑妹妹呀!你讓妹妹日後怎麼活呀!”
顧笑語低著頭,再抬眼看向姚玲玉時,已是淚流滿麵。
隻見她衝著黃萬金磕了個頭,低聲說道:“大人,無論今日之事後續如何,民女謝過大人百忙之中抽空聽民女呈情伸冤。”
一句話,將高台上顯然有些不耐的黃萬金順得服服帖帖。
黃萬金挺了挺身子,正襟危坐道:“為民伸冤是本官分內之事,無需言謝。”說完,他便看了姚玲玉一眼,都是這賤|人挑起的事,險些連累了他!
“當下這般情況,實非民女所願。”說著,她滿眼委屈的看向姚玲玉,模樣倔強又堅強,“你設計毀我清白之時,可有想過,顧家女一旦背上不潔之名,對顧家信譽、名譽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姐姐,此時此刻你說什麼都是對的,你背後有那麼大的顧家,我隻是一介孤女罷了。我又如何能與你抗衡?但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求大人法外開恩。”
“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非要毀我清白,那便交予大人決斷。”小丫從袖中抽出一本小冊,由梁三轉交到黃金萬案上。
公堂之下一片寂靜,圍觀的眾人均伸長了脖子往那案上望,黃金萬翻了幾頁,眉頭愈擰愈緊,最後更是一手拍在桌案上,喝了一聲:“荒唐!簡直荒唐至極!你這女子好生歹毒,竟每日與顧家小姐灌輸些違背倫理的思想!你這分明是要毀了她!來人,先打十大板!不打你不解本官心頭隻恨!”
被推倒在地時,姚玲玉還未回過神來,直到板子落在身上,一陣劇痛傳來,她方才喊了冤,“冤枉啊大人!”
“冤枉!今日本官若是冤了你,你大可上京告禦狀!如你此等卑鄙小人,死不足惜!打!”怒極的黃金萬看著姚玲玉的眼中滿是厭惡。
莫名其妙挨了板子的姚玲玉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身後圍觀的百姓見黃金萬大展官威將人打了一頓更是一頭霧水,怎的好端端的看了一冊書便將人打成這般模樣,那冊子中到底是何種證詞?
“我不服!大人!民女不服!”姚玲玉忍著疼痛口申口今。
黃金萬將那書冊狠狠摔在姚玲玉跟前,“不服便自己好生瞧瞧!若再不服,本官讓師爺查驗筆跡墨跡!”
姚玲玉顫巍巍的翻開那冊子,隻見裏頭端正的簪花小楷一字一句寫著:慶元四十九年臘月初三,黃公子一表人才,此等良人錯過可惜,玲玉妹妹所言所思均十分在理,縣令大人通情達理,定會同意我將黃公子招為贅夫,日後過繼個孩子回到黃府便好。
慶元五十年正月十四:明日是上元節,亦不知妹妹是否有將我的贈禮帶到。
慶元五十年正月十八:妹妹傳來好消息,她終於勸得黃公子同意入贅顧府,妹妹是大功臣,我瞞著母親將我最喜愛的頭麵贈與妹妹,日後有好事物定要分享與妹妹的。
......
姚玲玉麵如死灰,她做夢也想不到,顧笑語竟有寫起居錄的習慣。
就在姚玲玉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應對時,黃萬金的兒子黃銘光急衝衝的闖進公堂。
隻見黃銘光氣勢洶洶的跑向黃萬金,張口便道:“父親,您為何攔著不讓我救姚妹妹!她分明是冤枉的!那顧家的醜女......”
醜女呢?
黃銘光的視線定格在顧笑語身上,全然忘記自己是來救自己口中的姚妹妹的。腰背筆直的跪在堂前,輕紗遮麵,卻依舊美得不可方物的嬌人兒。
這人可不是姚玲玉能相比的,可這人是誰?
“銘光哥哥…救救我......”
見黃銘光全然瞧不見自己的模樣,姚玲玉心裏頓時慌了,再顧不上禮義廉恥,隻希望他能將目光從顧笑語身上移開。
顯然,她的聲音起了效果,黃銘光怔了怔,終於發現了趴在地上口申口今的姚玲玉,這可是他搭上顧家的重要橋梁呀!“玲玉妹妹!爹!你怎的將妹妹打成這般模樣!”
“混賬東西,公堂之上豈能容你放肆!”方讓顧笑語扣了高帽子的黃萬金官威十足,仿佛這黃銘光敢動人,他便要大義滅親一般。“梁三!將這逆子給本官拖下去!”
“是。”梁三三兩步走到黃銘光身後,二話不說便拎著他的衣裳提了起來。從顧笑語身邊擦肩而過時,他分明從那水汪汪的眼中看見了濃濃的笑意與得逞之後的狡黠。
梁三深深的看了顧笑語一眼,不顧黃銘光的掙紮便往外走。
“梁三!你放肆!快放開小爺!爹!我與玲玉妹妹情投意合!分明是那顧氏醜女挑撥離間!爹你千萬別聽信她的讒言啊!”黃銘光排名的掙紮著,“玲玉妹妹!你莫要慌,我一定想辦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