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到底久經社會撲打,老先生情緒不形於色。
“這就是幫我修複的小姑娘?”他淡淡地盯著莫笙,話卻是對戴森說的。
“是的,這便是莫笙。別看她年輕,文史古籍如數家珍,修過瓷瓶、瓷壺、瓷碗等古玩,手藝不比一些老藝人差。”戴森忙笑嘻嘻地做介紹。
“修複得不錯,雖說無法和原來一樣毫無痕跡,但能修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看端詳,像是握著一款稀世珍寶,那種從眼神到嘴角的笑意溢出來,讓莫笙覺得幾個晚上的通宵修複是值得的。
“這手藝誰教你的?修複師我也認識一些,說不定我還認識你師傅。”老先生難得地開起話題。
“我並非專業出身。是覺得好玩,幾年前才開始研究,並試著給別人修複一些小物件。我師傅不大有名,修複工作隻是他的業餘愛好,他不希望太張揚。”莫笙斟詞酌句道。
經曆上回沈家老爺子的來回盤問,為免麻煩,莫笙掰了這麼一套說辭。
“不大有名的師傅......”老先生咀嚼著這些字眼,犀利的眸底帶著幾分探究,“小姑娘是怕我直接找你師傅,奪了你的生意不成。或者,那是你找高人代工?”
上一秒還沉浸在被誇耀的小確幸,這一秒便被潑了冷水。
如果是修得不好,莫笙可以虛心接受意見,可上來就質疑找了槍手,莫笙感到很受傷,霍然起身,“老先生,瓷器修複的難點在於原料和成品是不同物質,隻能尋找替代材料修複,且要求修舊如舊,不破壞文物原有信息,這就考驗著修複者在方寸之間上功力的深淺,需要修複者具備書、畫、塑形等綜合素質。沒有人規定隻有上了年紀的老頭才具備這些素質。
老先生如果有其它選擇,可以就此終止合作。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帶著客戶的期待去修複,才會更有衝勁。可如果質疑我捉刀代筆,晚輩不介意把工作室監控錄像分享給您,讓您監督我是否找了槍手。”
一時間包廂內帶了些火藥味,嚇得戴森邊打哈哈圓場邊給莫笙使眼色,“莫笙,好好說話。到底年紀小,年輕氣盛,慕老先生別介意,別介意。”
老先生從喉嚨哼出一聲,辨不清是喜還是怒,“倒是很有個性。”
莫笙挺直脊背一肚子憋屈,感覺怪怪的。就好似她是一本書,他要拿著放大鏡來一字一句地讀似的。
而這讀取的方式過於尖銳。另外,這老先生八成也知曉沈家在掘地三尺找尋那瓷碗,他卻緊揣著寶貝不作聲。
這又是什麼操作?
一時間,莫笙對這老頭提不起太多好感來。
這時,老先生的跟班助理從實木門的方向走來,弓身恭謹彙報:“老爺子,門外有位姓紀的小姐求見。”
老先生抬起眼皮,猶豫了兩秒,道:“讓她進來。”
莫笙趕緊小心翼翼地把瓷碗包好放回包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慕董,剛剛看到您的車子在外麵,還以為認錯了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紀詩詩一襲藝術感極強的色彩連衣裙,笑盈盈地進門來打招呼。
“紀小姐呀,好久不見。”慕老爺子笑容可掬,“今天這身打扮讓人仿佛看到了春天。”
紀詩詩大悅,卻表現得克製禮貌。
倆人寒暄了幾句。緊接著,紀詩詩轉頭望向莫笙,像是新發現似的。
“咦?你不是網上那個......”
慕老爺子略顯好奇,“怎麼,你們也認識?”
“有過一麵之緣,但一直認不清臉,隻是......”她故作憐惜的搖搖頭。
莫笙微眯丹鳳眸。
果然,下一秒,紀詩詩掏出手機劃到某個頁麵遞到莫笙和老先生之間,難以置信地道:“你看,這是不是你?”
莫笙湊過去一看,神情微變。
那是一條圍脖新聞,上麵寫著“A大校花做小三疑被正室KO”,圖片是她租房門外牆壁上的幾個殷紅大字,“小三去死”格外紮眼,而她的照片被當作嫌疑對象被扒了出來。
慕老先生望向她的眼神充滿驚愕與失望,“這是怎麼回事?”
莫笙趕緊道:“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不好意思老先生,我得馬上回去一趟。”
起身向老人家鞠躬,莫笙轉身瞥了紀詩詩一眼,輕笑一聲:“多謝詩詩小姐給我通風報信。我得回去看看是哪個王八羔子亂給我扣帽子!我是有多賤才給人當小三!”
這女人隻要一出現,就沒什麼好事!
望著莫笙匆忙離去的背影,紀詩詩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今天真是一箭雙雕。
一來,慕老爺子集團的珠寶新品正在物色代言人,這是個絕佳的曝光機會,多少一二線明星削尖腦袋都想分到這塊肥肉。
而決定權就在慕老爺子手中,他珠寶設計師出身,向來眼光獨到、設計理念自成一派,有著創作人獨有的執著,並非關係戶所能左右。
今天,正好是她露臉的機會。
當她的眼線告訴她,莫笙和慕老爺子在包廂裏單獨聊了好長時間,她嫉妒得發瘋。
慕老爺子近年來深居簡出,哪怕是商會大佬,也未必能請得動他。
莫笙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養女,憑什麼到哪裏都能左右逢源!
這下,不管他倆什麼關係,莫笙在老爺子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了。
......
莫笙又怎會想到,自己隨便接的一個客戶,居然是百億身家在商界舉足輕重的珠寶大亨、傾慕珠寶集團董事長慕軍堯。
她在飯店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在後排才落座,男人二話不說就給車門落了鎖,然後油門一踩把車轟了出去。
莫笙隻看到他的後腦勺。
這才注意到,前後排座位間有臨時的鐵柵欄,就跟出租車的那種配置有點像。再一看,駕駛位上那男人雖然梳了個大背頭,但身上的襯衫看著不大合體,後脖子的衣領有發黃的汗漬。
駛出幾分鐘後,莫笙覺得不對勁,“師傅,這不是往A大的方向,你是不是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