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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隨意轉

第八章 南下尋親

待二人走近馬車,遙隔數丈,便能聞到惡臭傳來。

  走的再近些,惡臭更濃,令人作嘔。餘黑倒是並無大礙,甚至有點興奮,估計是狗的身體帶來的影響。

狗的嗅覺同人不一樣,吃糞便,能補充身體所需元素。又或者是腸道中感染寄生蟲後,才以糞便為食。

  雖是狗的身體,卻是人的靈魂,自然不可能吞食糞便。爬上馬車打開桶蓋,臭味撲麵而來,此時又是盛夏,蚊蠅無數。

沈星舒開始嘔吐不止,感覺自己的膽汁都要吐出來了,方才停止。待其爬進桶中,蓋上桶蓋以後,又開始嘔吐,腹中已無甚物,隻能吐出胃水。

  不久,聽得外麵傳來動靜,有人向這走來,拉著馬車向前駛去。

沈星舒捂住嘴鼻,盡量讓自己不發出聲響,但還是微微作嘔。好在馬車行駛過程聲音巨大,掩蓋了他的聲音。

  不久馬車走到城門,守城的叛軍避之不及,連忙放行。沈星舒懸著的心放下來,隻是此時境況確實也不好,大半個身子浸沒在汙穢中,耳邊全是蚊蠅的嗡嗡聲,此時倒是不再作嘔。

  待得馬車駛出城門,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便停下。沈星舒用手托著桶蓋,微微探頭張望,隻見馬車夫拴住馬車,獨自向前走去,遠處是一片片菜園。想來是到達地方,前去尋人來卸下這些穢物,以供蔬菜植被施肥。

  見馬車夫走遠,沈星舒連忙推開桶蓋,起身翻出,然後將桶蓋合上,向馬車右側的樹林跑去,餘黑緊隨其後。

  此時一人一狗渾身汙穢,狼狽不堪。沈星舒右腿受傷,加上渾身濕漉漉,在樹林間走的很是緩慢。由於右腳鞋子丟失,此時右腳上裹著的麻布,還是自城隍廟中所得。

腳踝的傷口被麻布纏繞,隱隱作痛。當務之急是要尋得一處水源,供自己和餘黑清洗。

  在餘黑的帶領下,很快找到一條清澈溪流。餘黑迫不及待地跳進去,犬類天生會遊泳,加上餘黑之前水性也算比較好,很快便在溪流中遊動起來。

  沈星舒則是脫下衣服褲子浸泡於水中,自己再縱身躍入水中。每年夏天,餘黑總是拉著他跑到城郊的小河中遊泳,雖說他總是礙於有傷風化,不願下水,但是總能在不經意間被餘黑拉下水,一來二去便也習得水性。

  待自身清洗幹淨以後,沈星舒上岸清洗衣物,然後將衣物掛於樹枝上晾幹,右腳腳踝處的傷口很深,甚至能看到猙獰的白骨,餘黑找來藥草,沈星舒自己咀嚼細碎,然後忍著疼痛,敷於傷口之上,再用布條纏繞。

  此時太陽早已經自東邊升起,估摸著大概是辰時。沈星舒身上除了那四塊黃金,便再無果腹之物。

因為需要藏身於糞桶中,沈星舒便沒有“借走”城隍廟正廳案桌上剩下的貢品。

  隻是早些時候吃了很多,卻沒想到盡數嘔吐,如今腹中空空。但是餘黑很聰明,很快帶著溪流中的蚌殼回來,示意沈星舒燒火煮食。

趁著衣服還未幹,沈星舒在溪流邊的沙灘上開始生火,並找來樹枝將蚌殼肉取下來,用樹枝串著進行燒烤。

  實際上沈星舒對於這些事很不熟練,都是餘黑在旁邊通過點頭或者搖頭進行簡單教導。

  蚌殼肉烤熟以後沒有調料也是極為腥臭,沈星舒咽下沒多久又吐了出來。餘黑見此,往溪流對岸跑去,沒多久銜著一個半生不熟的地瓜回來。

  沈星舒將地瓜用樹枝串起,放於柴火上烤。一邊烤一邊落淚。並不是因為受到了委屈才落淚,正是因為自己這點苦都不能吃,責怪自己嬌生慣養,隻會讀書,不會務實。

  餘黑見沈星舒哭泣,以為他又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上前伸出前爪撫摸安慰。

  待沈星舒吃了地瓜,衣服也差不多晾幹了,取下衣服穿上。他還是不自覺地聞了聞衣服,發覺並無異味,才熄滅火焰,順著溪流的方向走去。

  走路時思考著,餘黑自附近找回了地瓜,說明附近有人居住。

自己身上還有盤纏,希望前去換取幹糧地圖以及衣服和合腳的鞋子。畢竟自己要去千裏之外的京封,自己這件衣服上多有血跡,穿著一隻鞋子也不成。

  順著溪流走了大約一裏路,看到村莊,沈星舒和餘黑心情大好,加快了腳步。

  料想著益州城的叛軍,不可能為了他一個小角色追出城來,沈星舒才敢走進村莊。但他衣衫襤褸,左腳穿鞋,右腳裹著麻布,衣服褲子上還有血跡。

這讓村裏很多人對他避而遠之,沒等上前詢問是否可以用錢財換取幹糧與衣物時,便被轟走。

  隻見前方有戶人家,門口有小孩玩耍,看到沈星舒這副模樣,竟被嚇哭。惹得家中大人出門轟趕,一用力把沈星舒推到,餘黑見此上前張口要咬,不料那男子早有準備,一腳將餘黑踢飛丈許。

餘黑起身還要上前,沈星舒起身抱住餘黑就走,走時回頭看了這男子一眼。

  從村頭問至村尾,都沒人願意搭理他們,多數都是沒等沈星舒開口,便將其趕走。

  人多眼雜,沈星舒不敢直接拿出半截金條,怕招來殺身之禍,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時候的一兩黃金等價十兩白銀,一兩白銀價值一貫銅錢,一貫銅錢便是一千枚銅錢。

  這時候你突然拿出半方黃金,也就是十兩黃金,肯定會惹人眼紅,給自己招來沒必要的禍事。

  待一人一狗走出村莊,發現前方還有一戶人家,隻見門口坐著一位中年婦人,正在篩選穀物當中的雜物。沈星舒還是恭敬地上前詢問,沒想到這中年婦人竟招呼沈星舒進屋。

  中年婦人見沈星舒衣衫襤褸,腳裹麻布。從臥房中找出嶄新衣服讓沈星舒換上,還拿出一雙鞋子給他,沈星舒試了試發現很合腳。

而後又替沈星舒腳踝處的傷口清洗敷藥。處理傷口之時,婦人見沈星舒腳上的霍大的傷口,悄然落下眼淚,轉頭反手擦掉。

  見中年婦女待自己如此之好,沈星舒不由出言詢問其中緣由。中年婦人眼眶更紅,解釋說自己原本也有一個孩子,早些年戰亂,走丟了。

如果如今還在的話,歲數應當和沈星舒差不多大,也不知道孩子在外有沒有受苦。雖然孩子走丟了,但是中年婦人一直在尋找,多年下來也未曾找到。

  並且每年都會按照孩子的年歲,購置一套新衣服和新鞋子,怕哪天孩子循著路找回來了,沒有衣服穿。

  可憐天下父母心,倘若孩子走失了,父母會因此內疚自責一輩子。想及此處,沈星舒拿出懷中的手帕,這是母親最後的遺物,之前出城沈星舒將其藏於鞋底,所以未曾附著汙穢。

  臨走時沈星舒拿出黃金送與中年婦人,婦人沒有接,反倒自衣袖中拿出些許銅錢放於沈星舒手心,並準備了一背包烙康餅。叮囑道:“在外千萬不可把自己的錢財拿出來,這點銅錢你收著,需要買幹糧買什麼就用這個銅錢買”。

  送沈星舒出得院門,中年婦人語帶顫音地說道:“孩子,如果你有機會碰到我的孩子你告訴他,讓他回來見見我,告訴他的母親沒有拋棄他,我找了他七年,對了他叫謝宜恩,他的左手臂膀上有個紅色胎記。”

  沈星舒聞言,沒有回答婦人,隻是接了中年婦人遞給的幹糧以及銅錢,向村外走去。

  待老婦人回返,才讓餘黑銜著金塊跑回去,放於中年婦人院中的穀物堆中。

餘黑因此極為不悅,走路耷拉著耳朵和尾巴,想來是怪沈星舒在人家不要的情況下,還強行送別人金子。眼神中仿佛在說,她這點東西根本不值幾個錢,你倒是大方直接送出去四分之一的金子,但是他從來不敢違背沈星舒的意思,雖然頗為不滿,但是也隻能照做。

  其實對於中年婦人的囑托,沈星舒沒有給予回答的原因,是因為他不願答應別人,自己可能辦不到的事情。走丟的孩子能找回的概率太渺茫了,他更不願給中年婦人一個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沈星舒抬頭看了看太陽,估摸著時間,此時應當是午時左右。沿著道路,一人一狗緩慢向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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