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忠厚家仆

未時，雨過天晴。

　　意識朦朧中，感覺到什麼東西在撫摸自己臉頰，濕漉漉的。

　　思緒被扯回，沈星舒艱難地睜開眼睛，隻見麵前一條半大的小黑狗正在輕舔自己的臉頰。見自己醒過來，小黑狗激動地叫出了聲。

　　沈星舒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城隍廟的圍牆下，回想起今日寅時末，自己逃亡至此，翻越院牆時，下雨地滑加上失血過多，摔倒後竟暈厥過去。

　　沈星舒雙手撐地，準備起來尋找水源。失血過多加上過於疲憊，讓他口幹舌燥。發現自己右腿腳踝傷口處竟有著草糊，草糊下的傷口已經結了血痂。

　　細看草糊，發現草糊被咀嚼得很粗糙，這令他十分疑惑，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自己當時匆忙逃命，根本沒有給自己的傷口做處理，若不是自己細心，險些因為傷口留下的血跡而送命。

而且這種草糊是餘黑教給沈星舒的，沈星舒一直覺得有傷大雅，每次小磕小碰都拒絕餘黑給他敷這個草糊。

　　沈星舒轉頭看向身旁的小黑狗，苦笑道：“這草糊難道是你給我敷的不成？”，沒想到小黑狗聞聲便吠叫一聲，使勁搖著尾巴。

　　起身後，沈星舒看到地上有一排爪痕，很容易辨別這爪痕是眼前這隻小黑狗的，隻是不明白它為何在這刨這麼深的爪痕。

轉頭向城隍廟正廳走去，發現自己肩膀上的衣物被撕壞，看著損壞程度，結合剛才地上的腳印，沈星舒心中有了事情的大概輪廓。

　　在自己暈倒在地的這段時間，這隻小黑狗前來拖動自己，但因為自己太重了，這小黑狗未曾拖動自己。

　　可是他為什麼要拖動自己呢？難道是想吃了自己？沈星舒自然聽說過，在饑荒年間，常有野狗吃人的事情，想不通便不再想。

　　穿過長廊，來到城隍廟的正廳，發現案桌上擺放著各種貢品。口幹舌燥地沈星舒上前在蒲團上跪拜行禮，自言自語的衝城隍雕像說明自己的情況，以及困難，並以借的說法，拿走了案桌上的兩個蘋果，並鄭重說道，將來一定會償還。

　　然後在蒲團上坐下，盡管口幹舌燥，但沈星舒還是細嚼慢咽，讓自己吃相看起來不是那麼有傷風化。小黑狗不知從哪裏叼來一隻大梨，趴在沈星舒旁邊大口咀嚼。

　　不等沈星舒吃完手中的蘋果，小黑狗便搖著尾巴向外跑去。沈星舒放下手中蘋果，低頭沉思，分析當前形勢。受程先生影響，沈星舒做事從來都是謀而後動，提前想好所有將會發生的可能，權益各方利弊。

　　他目前最需要弄清楚的是，益州城發生了什麼，找到並記住那佝僂匪徒一夥。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想及此處，沈星舒又開始無聲哽咽起來。拿起手中蘋果繼續咀嚼，巨大的悲痛讓他吃著蘋果時如同嚼蠟，強忍著悲痛吃完剩下蘋果，繼續思索著。

　　自己目前根本沒有能力去報仇，隻能搞清楚益州城發生了什麼，並找到那夥匪徒記住他們的樣子，最好能查明這夥人的頭領，然後南下前往京封尋找大哥。大哥如今當朝為官，想來是有辦法解決此件事情的。

　　當沈星舒思考之時，小黑狗從院落回返，口中含著一塊菱形碎石，跑到沈星舒跟前坐下，搖著尾巴，犬吠幾聲。看著眼前黑犬，沈星舒思緒萬千。

　　這是餘黑昨天從祖陵附近抱回來的。記得昨日餘黑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如今卻天人相隔。

又回想起先前餘黑為了讓自己逃跑，在腹部受傷的情況下，同那佝僂匪徒以命相搏，拖延時間。

　　最後見那佝僂匪徒衝出來，大喊著要抓自己，沈星舒自然明白餘黑應該已經被殺害了。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沈星舒反手擦掉眼淚，從痛苦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隻見眼前的黑犬口中正含著先前的碎石，正於地上歪歪扭扭地比劃著什麼。沈星舒大感疑惑，走上前細看，發現黑犬正在用碎石寫字。

黑犬已經寫好三個字，正在寫第四個字，但由於黑犬動作笨拙，書寫極為緩慢，沈星舒也不催促，眼眶泛紅的注視著。

　　待黑犬寫完，放下口中碎石，衝沈星舒叫道。沈星舒激動地將其抱起，激動地說道：“你是餘黑嗎”

黑犬繼續擺尾“汪”的一聲以示回應。沈星舒喜極而泣，將餘黑抱住，如今隻有他和遠在京封的大哥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黑犬於地上寫的字正是“少爺是我”，沈星舒知道餘黑寫“我”時，總是喜歡把第一撇拉得很長，使得“我”字極其難看，沈星舒曾多次教導，無果，便隨他去了。

　　沈星舒先前疑惑盡消，地上爪痕，肩上衣服撕扯的痕跡，以及腳踝上咀嚼粗糙的藥草糊，都是麵前的餘黑做的，想必是狗的牙齒沒有人類整齊所以草糊十分粗糙。隻是不知為何，他會成為如今這副模樣。

　　沈星舒放下餘黑，急切詢問道：“你怎麼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黑犬吠叫一聲，點頭回應。然後轉頭向後，再次含起菱形碎石，退後兩步，開始書寫。

　　黑犬書寫動作緩慢，沈星舒也不著急，耐心等待著黑犬書寫。約摸著一刻鐘過去，黑犬書寫完畢。

地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你逃走後我睡著了，醒過來看到程先生，本想求他去救你，但他一揮手我便又睡著了，醒過來就成了這條黑狗，看著家裏的所有人都死完了，老爺夫人房間也被燒毀”。

　　沈星舒看完地上的字跡，轉頭看向黑犬，隻見黑犬端坐於地，神情有些落寞，眼神中流露出悲傷。

對於餘黑提到程先生，沈星舒也倍感疑惑，之前自己想要跪拜行禮時，被一股無形力量托住耳邊響起程先生的聲音。如今又聽到餘黑說是程先生救了他，莫非程先生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自從見過城隍以後，沈星舒也不再抗拒世間存在神仙這麼一說。因此沈星舒又問：“那你知道程先生現在何處嗎？你怎麼知道我在城隍廟的？”

　　黑犬聞言，再次咬住碎石寫到：“不知道，我的鼻子好用，少爺身上有香味”。

沈星舒點頭以示明白，坐下思索起來，如今餘黑死而複生，現在需要弄明白城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找到闖進府中的那群匪徒並記住他們的樣貌。找機會回到府中，將父母的骨灰帶走，妥善安葬在祖陵。

　　沈星舒艱難起身，向黑犬說出自己的想法，然後向屋外走去。

　　沒想到卻被黑犬用嘴咬住衣擺，沈星舒疑惑的詢問。

　　隻見黑犬又開始書寫：“外麵到處在抓你，說你是反賊漢奸餘孽”。

　　沈星舒大感疑惑，若自己是反賊餘孽，那自己的父母豈不是反賊。可自己父親為官清廉，總是為民為國家謀福利，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宋朝國力強盛，收複邊疆，絕不可能是反賊。

　　沈星舒皺眉沉吟，思考著該怎麼做。

這時黑犬又在地上寫道：“少爺我出去替你打聽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老爺夫人的骨灰，你在這裏好好休息”。不待沈星舒反應過來，便衝外麵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