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呸！”

　　沈老太一口唾沫噴出去，打斷了沈大川的話：“累什麼累，累的人能哢嚓一下子把掃把撅折了？”

　　“你是不知道，你回來之前她們娘倆多過分，一個躺在床上假裝受傷陷害我，一個折斷了掃把嚇唬我，一個個的都不把我放在眼裏......”

　　劉翠芬趕緊幫腔：“大哥，你真得管管大嫂和恬恬，太不把娘放在眼裏了！”

　　“娘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操持，哪哪都得操心，她們平時幫不上多少忙就算了，可不能得了錢就掐在自己手上，咱們可還沒分家呢！”

　　沈老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理直氣壯地說道：“家裏這麼多口人吃喝拉撒都得用錢，恬恬今天鬧的這一出事兒，肯定會影響咱們老沈家的名聲，日後嫁娶都會更艱難。那三十兩銀子，我也不會都把持著，留五、不，留三兩給靈靈買藥，剩下的你一會兒送到正房來！”

　　說完，沈老太鬥勝的公雞一般，趾高氣昂地轉身走了。

　　熟知母親性格的沈大川看著她離開背影，抿了抿唇沒說什麼。

　　心裏，卻終究升起了一份苦澀。　　

　　他低垂著頭，慢慢朝著家的方向挪步，母親的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罷了罷了，還是把銀子......給娘吧。

　　做兒子的，不孝順還能怎樣呢？

　　雖然已經有了決定，可沈大川的心依舊悶悶的，隻覺得步子千斤重。

　　可再怎麼放慢腳步，還是到了自家住的廂房前。他抬起沉重的頭，吞吞吐吐的想要開口，就看到湊在一起的妻女。

　　她們正圍在一起，看著攤在陽光下的那包銀子。

　　銀子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彩，楊桂芬的眼中也閃爍著微光，她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白花花的銀子：“真好啊，這麼多銀子......”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這麼多錢！

　　可是緊接著她又擔憂起來：“......這銀子、這銀子恐怕我們留不住，剛才你奶奶讓我們都給她呢。”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每次大川好不容易賺到幾錢碎銀子，都會被要走，根本留不到他們手中，要不然他們家也不至於日子過得這麼艱難。

　　沈恬恬翻了個白眼，不屑冷哼：“這是我們自家的銀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有了這錢，就可以給妹妹找個好大夫了，上次鎮上的大夫不是說想治病要很多銀子嗎，現在肯定夠了。”

　　提起病弱多年的小女兒，楊桂芬捏著銀子的手變緊：“可是，你奶奶剛才說......”

　　沈恬恬皺眉，正準備耐著性子繼續勸說，就看到沈大川低垂著腦袋站在門口，也不知回來了多久。

　　“爹，你回來了，怎麼，奶奶是不是又罵你了？”

　　見沈大川吞吞吐吐，麵露難色，沈恬恬自覺已經猜到了真相，忙安慰道：“奶奶的脾氣你也知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看，我們有這麼多銀子了，來商量下該怎麼花吧。”

　　不等沈大川開口，沈恬恬就劈裏啪啦地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給妹妹治病肯定是要擺在第一位的，如果有剩下的銀子，就去買把新鐮刀，爹你總是說工具不好用，幹活的時候耽擱時間，現在可以換新工具啦。”

　　“還有，咱家這屋子既漏雨又透風，也要修一修......哎，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還是等給妹妹看完病抓好藥，到時候看剩多少銀子再商量吧。”

　　沈恬恬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沈大川，期待道：“怎麼樣，爹，你覺得我的這個安排怎麼樣？”

　　楊桂芬緊緊摟著懷裏的銀子，同樣等待著沈大川的回答。

　　在這兩雙期待目光的注視下，沈大川張了張嘴，又閉上，反複幾次後，終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低聲道：“這錢，我們留三兩，其餘的都給你奶奶保管吧。”

　　“什麼？”沈恬恬差點跳了起來：“爹，你在開玩笑吧，家裏有那麼多要用錢的地方，都給她了，我們怎麼辦？”

　　“有三兩銀子也夠了。”沈大川聲音悶悶的，不敢看女兒，但是顯然他的心意已決。

　　沈恬恬氣得不行，恨不得撬開沈大川的腦袋。

　　她已經從記憶中知道沈大川有點愚孝，可是沒想到愚孝到這種程度。

　　她剛剛特意點了妹妹的病，點了家裏的房子漏雨，樁樁件件沒有一件是可以耽擱的。

　　他偏偏還能把拿走銀子的話說出口。

　　還真是......

　　孝、順、啊！

　　楊桂芬扯了扯嘴角，眼底期待的光芒消失。

　　她露出難看的笑容，反複撫摸著手中的銀子，終於還是念念不舍的拿出三兩銀子放進懷中，準備將包袱遞給沈大川。

　　不等沈大川接過，沈恬恬就一把搶了過來，怒道：“不給，我說不給就不給，有本事她過來搶，反正我一個子兒也不會給他們。”

　　楊桂芬雖然舍不得銀子，但是更不願意女兒和丈夫起衝突。

　　她拉扯了一下，卻沒能把報複從沈恬恬的懷裏奪回，不由急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你爹的話呢。”

　　爭吵中，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一個女孩顫巍巍的從屋子裏扶著牆走了出來。

　　她整個人麵色蠟黃，由於體弱說話聲也極小，微不可聞：“爹娘，姐姐，你們不要吵了，我不用治病，這銀子就給奶奶吧。”

　　女孩第一次說話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聽到，雙方都不肯讓步，聲音也越來越大。

　　女孩急了，臉漲得通紅，不得不提高音量：“姐姐，我......咳咳咳。”

　　由於體虛再加上情緒激動，剛開口沒說兩個字，她就劇烈的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給咳出去，整個身子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跌到。

　　楊桂芬和沈大川都急了，兩人也顧不上銀子的事，一把扶住沈靈靈，急得滿頭是汗：“哎呀，你怎麼出來了，趕緊回去躺著，不要見了風。”

　　沈恬恬看著小姑娘瘦弱的身板，不由眉頭皺得更緊。

　　她走上前，抓住小姑娘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