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黴鬼，掃把星，野種。

　　這是一天下來，秦君聽到最多的詞彙。

　　上一世也是如此，村子裏的人對她避如蛇蠍，所以她才會在爺爺過世後毅然決然去尋找親生父親。

　　但重活一世，知道親情是虛妄，而這些莫須有的謾罵，她也不打算再承受。

　　“姚阿婆。”她唇邊的笑意一淡，語氣有些冷然，“人要臉樹要皮，這麼些年你偷拿我家多少東西自己清楚，別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得益於她智商的超群，記憶力也比尋常人要好。

　　姚老太什麼德行，她最是清楚。

　　果然，話音剛落，姚老太的怒火立馬噴薄而出，指著秦君跳腳罵，“你個小野種也敢叨叨我，老天爺怎麼不收了你這個害人精。”

　　她一下沒控製住音量，引得灶台邊的人都紛紛望過來。

　　“這是怎麼了？”導演適時過來，擋在兩人中間衝老太太使眼色，“好端端怎麼吵起來了？”

　　分明是單方麵的辱罵，話一出口卻成了爭端。

　　但導演也是無奈，城鄉家庭互換體驗生活，城裏的家庭可以腐朽拜金缺點多多，可鄉下的家庭卻必須盡善盡美，才能凸顯出貧富差距下的真善美。

　　姚老太也是一時激動忘了這茬，聞言慌張了下，“我，我就是......哎喲，我這命怎麼那麼苦哇，辛辛苦苦關照這沒人要的娃長大，到頭來還要被冤枉手腳不幹淨，我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嚎起來，索性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

　　門外還有村民圍觀，聞聲都是指指點點。

　　“今天秦家人都說黑小子扣了存折本，看來是真的。”

　　“黑小子平時就看著陰沉沉不討喜，沒想到姚老太也被欺負了，真是白眼狼。”

　　......節目組眾人聽著議論紛紛，先前對秦君好手藝讚賞的情緒淡去，眼底也都帶上了打量跟狐疑。

　　導演一看有門，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教育道：“孩子，今天雖然是我們打擾，但你不能隨便冤枉人，這在法律上叫誹謗，知道嗎？這樣吧，你跟姚阿婆道歉，這事就算了。”

　　他一臉和事老的大度。

　　隻是......

　　道歉？

　　秦君靠在門邊，挑了挑眉，薄唇輕啟，幽幽道：“刑法第246條，誹謗是指故意捏造並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行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捏造事實，又憑什麼讓我道歉？”

　　她的聲音略顯清冷，卻不高不低，正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到。

　　導演一怔，沒料到自己隨口一句竟是讓人堵個正著，而且少年竟然對法律這麼熟悉。

　　“額，這個......”他有些尷尬，勉強解釋道：“姚阿婆的人品，我還是相信的。”

　　“人品？”秦君眼底染著一絲輕嘲，繼續道：“刑法第305條，證人對與案件有重要關係的情節，故意作虛假證明、鑒定、記錄、翻譯，意圖陷害他人或者隱匿罪證視為偽證罪。你沒有經過驗證就敢為他人作證，也願意承擔法律後果嗎？”

　　 法律？

　　 哪裏就這麼嚴重了！

　　導演想反駁，又想起是自己先秀的文化，頓時被啪啪打臉，尷尬得啞口無言。

　　倒是旁邊的姚老太無所顧忌，拍著大腿就開始嚎，“哎呀，我這老婆子要被欺負死了，可憐我一個寡婦拉扯孩子，臨到頭還要受委屈......”

　　 “這麼說，你不承認拿了我家東西？”斜道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當然不認。”姚老太想也不想，隨口就詛咒發誓，“我要是拿了秦家一針一線就叫我天打五雷轟。”

　　“那就去看看。”涼涼的聲音再次響起。

　　“啥？”姚老太一愣，回過神的時候見著少年身影已經朝著自己家走去。

　　她冷哼了一聲，頗有些不以為意，“看就看，今天不還我老婆子清白，我還跟你沒完呢。”

　　反正她肯定對方找不出證據。

　　導演見她信誓旦旦，也趕緊安排機器跟上。

　　有好事的村民一窩蜂也湧到隔壁。

　　姚老太夫家姓孫，年輕時守寡，中年喪子，獨自帶兩個孫子長大。雖是女人家孤苦伶仃，但孫家的布置卻一點也不差。

　　相比起蕭條的秦家，條件要好上太多。

　　“姚阿婆是能耐人啊，一個人拉扯兩娃還能把日子過成這樣，瞧瞧那大床，實木櫃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誒，真別說，這屋裏的家具哪打的，看著手藝有點眼熟啊。”

　　......

　　隨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姚老太挺直了腰杆，滿是自豪地揚言，“這些都是我憑勞動獲得，這誰家日子都不容易，要過得好得自己努力，可不能總盯著別人家的眼酸嘴饞。”

　　至於這眼酸嘴饞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門外眾人也紛紛附和，“就是啊，姚阿婆你別怕，電視台的人都在呢，誰敢冤枉你，就讓全國人民來評評理。”

　　導演為博收視率，當然也是鼎力支持。

　　而此時淪為眾矢之的秦君卻神色淡漠，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後，拿起灶台一截燒火棍，依次在屋中點畫。

　　 眼見許多幹淨漂亮的家具被畫花，村民們登時便怒罵出聲，“怎麼，找不到東西就搞破壞，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果然是天生的壞種。”

　　導演見狀也想上前阻止，餘光卻瞥見姚老太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對。

　　而這時，秦君正好扔掉燒火棍，結束了一係列‘破壞行為’，轉而看著姚老太淡淡道：“你可以解釋了。”

　　 姚老太被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得心裏發虛，但瞅見眾人還有身旁的攝像機，又咬咬牙強硬道：“解釋啥，你別嚇唬人，這屋裏幹幹淨淨，你能找出個啥。”

　　幹幹淨淨？

　　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般，秦君眸色幽深，聲音更是冷然，“那你倒說說，我爺爺打造的這些家具會在你這裏？”

　　她抬手扣了扣櫃子，上邊正好有一個木炭記號。

　　屋子眾人皆是一愣，尤其看熱鬧的村民更是清楚秦爺爺木匠出身，打造手藝一絕，再仔細瞅著屋裏被點上記號的家具確實有些秦爺爺手筆的模樣。

　　而且，竟然有十幾件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