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人的眉眼總是青澀而稚嫩的。

　　不遠處的人也是如此。

　　但也有些不同。

　　霍弦收回視線，卻沒有立刻回到視頻會議上，而是啟唇淡淡道：“有什麼特別？”

　　他本就寡言，近些年來更是神秘莫測，時常讓人猜不透心思。

　　如今難得對人有興趣，助理不敢怠慢，迅速回憶道：“他不像普通鄉下孩子，步伐跟儀態很好，看到這麼多車進村卻不去湊熱鬧，一心專注自己的事情，看得出是一個心智很堅定的小子。”

　　即便是如今站在鋪子前被人辱罵，她的臉上也沒有半分悲憤委屈。

　　能屈能伸，這是很多成年人都無法做到的。

　　霍弦聽完不置可否，修長的指尖在沙發上輕輕叩動，一點也不在乎此刻對麵還有一堆高級將，領在等他敲定下一輪國際競標的價格。

　　 “去幫忙。”他倏地開口。

　　助理怔了怔，下意識側頭看去，正好瞧見胖女人端著一盆水要潑到少年身上，他飛快答應了聲，打開車門下去。

　　 “住手！”

　　突如其來的阻撓打斷了老板娘的動作，她氣哼哼扭頭就罵，“哪來的鱉孫想多管閑......”

　　後麵的話在看到來人一身行頭後光速消了音，想起村中近來的話題，她立馬掛上笑臉，“哎喲，是電視台的人吧，有什麼需要盡管說，我這裏應有盡有。”

　　助理架著一副斯文的眼鏡，麵容溫和，看起來頗為無害，聞言也不解釋，隻笑眯眯道：“他需要什麼，我幫他付賬。”

　　他伸手指了指秦君。

　　老板娘也沒料到這遭，表情一僵，手裏的水也不知是潑還是留，半晌，隻能尷尬笑了笑選擇妥協，“好，好，我這就給他拿米。”

　　 一扭頭，她氣得麵容扭曲，小聲嘀咕，“沒人要的野種成績好也就算了，連電視台的人都勾搭上了。”

　　可惜站在她身後的兩人俱是耳力非人，將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助理偏頭去看少年，發現對方臉上毫無波瀾，不由又添了幾分讚賞。

　　一袋米很快搬出來，老板娘遞過去的時候還死盯著秦君手裏的袋子。

　　早知道剛剛她就答應了，袋子裏一支鋼筆都比一袋米貴多了！

　　秦君卻從頭到尾都沒將她放在眼中般，單手拎過米袋，繼而朝著助理點頭道：“謝謝，我隻有這個。”

　　她把塑料袋遞過去。

　　助理不禁莞爾，搖頭表示，“是我們BOSS的吩咐，你不用在意，隻是舉手之勞。”

　　一袋米的價格，他連找零都懶得做。

　　但是下一秒，手裏依舊被塞了袋子。

　　少年人麵容稚嫩，眼神卻分外堅定，“東西，我會贖回來。”

　　贖？

　　助理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這還是抵押品呢。

　 要真帶上車的話，依著自家BOSS的潔癖估計會把自己連東西一起丟在路上。

　　可少年也不等他回應便自顧自離開了，臨行前，還朝車子的方向認真地鞠了一個躬。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難。

　　這個人情，秦君記下了。

　　助理拿著東西回到車邊，頗有些左右為難，“九爺，這鋼筆跟筆記本......”

　　他實在下不去手丟掉，又不敢開口求情。

　　 豈料沒等他說完，車內伸出一隻修長的大手，骨節分明的皮相襯得袖口的黑鑽都黯然失色。

　　“給我。”低沉磁性的嗓音自窗內傳出，帶著男人特有的冷漠與威壓。

　　“是。”助理立刻垂眸頷首，恭敬地將東西呈上，心中腹誹難道BOSS是喜歡這個牌子的鋼筆或者本子？

　　可男人卻隻把東西擱在一旁，甚至沒有多瞧上一眼。

　　助理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視頻會議結束，才試探道：“九爺是看上那孩子心性了嗎？要不要安排進基地？”

　　 霍弦已經重新閉上眼睛假寐，聞言也沒有言語。

　　助理一看有門，存著對少年幾分欣賞之情，有意拉一把，便繼續道：“正好鳴少他們也在村子裏，要不然我安排人手，將鳴少也一起安排了，他一直都想跟著您的。”

　　他口中的鳴少，是霍家旁支的孩子，此前有幸得到霍弦一塊玉佩，因此也遭到其他霍家人的暗算，被安排到鄉下。

　　本以為能一帶二的提議，這一次卻沒能得到霍弦的點頭。

　　“那小子？”男人對於霍家的一切素來寡情，連眉頭都沒動一下，隻冷漠道：“還不夠資格。”

　　助理一下尷尬，半天才從BOSS的反應中回過味來。

　　照著霍弦的脾性，如果不是入眼的人物，即便是死在腳下都不會令他動容分毫，正如他知道霍天鳴在鄉下受苦受難卻見死不救一般，可方才他卻對少年......

　　仿佛是預見他的想法一般，霍弦狹長眼眸微動，望向山間小路的方向，聲線低且沉，“假以時日，那會是一把刀。”

　　 一把足以殺人不見血的尖刀。

　　 從看到少年第一眼，他就看得出，那樣平靜無波的外表下擁有的是一具鋼鐵般冷硬的心腸，別說是霍家那群酒囊飯袋，隻要給少年機會，日後能在談判桌上跟他交鋒也不一定。

　　霍弦收回視線。

　　“走吧。”

　　車子漸漸駛離。

　　如果有一天少年真能走到高處，那他等著對方來贖回自己的東西。

　　秦君並不知曉，有人給了自己如此高的評價，眼下她隻想吃頓飽飯，再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隔壁依舊燈火通明，她借著透過來的光亮在外邊的灶台洗米下鍋，又切了一點臘肉炒野菜。

　　十年的囚禁生涯，除了研究開發，她最大的樂趣就是做飯，後來連保姆都忍不住給她開後門，允許她進廚房碰到明火。

　　味道如何，她無從比較，但做好的時候，院外的柴門卻突然被敲響。

　　她打開門，看到來人穿著以及身後的攝像機，神情有些冷淡，“有事嗎？”

　　“額，你好。”導演沒想到還有鄉下人見到器材不激動的，登時被軟釘子碰得有些尷尬，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是這樣的，我們拍節目都沒吃飯，想問問你這裏的飯能賣嗎？”

　　說著，他不由咽了下口水，眼睛瞄向灶台。

　　還沒等秦君拒絕，外邊突然又傳來一陣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