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亦要專注開車,所以他不知道的是,打從他這句話問出口,蘭歡那雙搭在身側的,從始至終都戴著白手套的手,在以很細微的幅度顫抖著。
為什麼這一次決定接受治療?
蘭歡閉上眼,腦子裏全是蘭正摔下去的那一幕。
那天的場麵很混亂,但那個時候父親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她有機會拽住的,可她頓了一秒。
就是那一秒,讓父親想到她的潔癖,為了不為難她,所以將伸向她的手轉了方向,卻也為此錯開了蘭夫人要拉他的手。
所以他才會掉下去。
那是她的父親啊,她怎麼可以猶豫呢?
蘭歡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害父親成為植物人的真正凶手,就連父親住院期間,她也隻是遠遠地看著陪著,無法觸碰。
所以她要治好自己,想要親手照顧爸爸,直到他醒來。
還有遲亦說幫她安撫公司,她知道隻是暫時安撫,她要守住爸爸的江山,公司那邊她就要撐起來。
可是公司的事情多而雜,沒那麼高的條件讓她在工作時嬌氣,她總不能將送到她手裏的每一頁紙都消毒。
她需要改變,需要贖罪。
其實哪怕遲亦不說,她也打算得了空去找自己的心理醫生聊聊,但遲亦既然說他可以,甚至還承諾了一年之期,那試試看也無妨。
蘭歡的沉默一直持續到遲亦停車。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幢純白色的獨棟別墅,造型別致,門口站著兩個保鏢。
遲亦下車給她拉開車門,蘭歡下車站定,將先前遲亦的問題略了過去,“那麼遲醫生,目前的治療方案給出來了嗎?”
遲亦沒有揪著不放,她不願意說他就不強求,這大概也是蘭歡喜歡跟他相處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他很懂分寸。
遲亦低眸看了一下身旁嬌俏的女人,她的皮膚很白,這幾天蘭家遭受重創,她精神不太好,那份白就更顯慘淡,眉目是清冷的。
其實蘭歡長了一雙鹿眼,若是扮起柔弱怕是比一般的女人更惹人憐惜,但她一直都是高傲的大小姐,哪怕此刻,也是下巴微抬,脊背挺直,氣勢不減。
“因為你不肯透露病因,所以對你而言最好的治療方法是脫敏療法。”
遲亦的音調不急不緩,一如他這個人,溫文爾雅。
而蘭歡卻是臉色一變,下意識拒絕,“不行!”
遲亦挑眉,“嗯?為什麼?”
蘭歡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這下子褪了個幹淨,對上遲亦疑惑的目光,她偏過頭解釋:
“我的心理醫生也給我提過脫敏療法,當時沒有聽過這個詞,好奇多問了兩句,他給我解釋了一下,我......沒辦法接受。”
“哦?”他沒有問她為什麼不接受,反而是問她,“他怎麼解釋的?”
“比如一個人怕蛇,那采用脫敏療法就是先給他看蛇的照片,然後觸摸像蛇的繩子或者玩具,再然後......給他摸真正的蛇。”
這樣的療法,蘭歡就是聽著都覺得毛骨悚然。
遲亦聽著輕笑出聲,他笑起來很好看,那雙溫柔的眸會彎起來,有一種不知名的感染力,讓你也會忍不住揚起唇角。
“你的醫生舉的這個例子很典型。”
蘭歡揚到一般的唇角僵住,一般這樣的話,意味著後麵有轉折。
“但是?”
“但是我不打算換治療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