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矮身進了鐵皮櫃裏,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差點嗆到他。
環視一圈,方寸之地,滿是雜物,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一張滿是蛛網,蟲洞的破木板,用磚頭墊起來當床,床上的破被露出發黑的棉絮,發黴味正是從棉絮中傳出來。
這就是陳家大少爺大少奶奶住的地方啊。
陳南眼眶發紅,他們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般痛苦,而那些做錯的人卻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這不公平!
這種地方,陳南待一會,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可父母卻住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他以為自己在北境,每天浴血拚殺,夠苦的,可跟父母比起來,他好太多,至少,他有一群兄弟陪著。
父母呢。
受盡白眼,受盡唾棄。
陳家,我必讓你們百倍償還。
陳南收回心神,開始收拾屋子,可越收拾越亂。
“小南,你放下吧,你也累了。”
陳南看著滿手臟汙,又看到父母愧疚的眼神,陡然怒了。
“鐵血丹心!”
在!
四人淩空落下,驚得四周行人紛紛避開。
“把這裏的東西,全都打包,一個也不許落下。”
“我要跟陳家那些混蛋,好好算算賬。”
陳南的憤怒,終於再次爆發。
鐵血丹心四人對視一眼,知道陳南要殺人了。
沒錯,來之前,陳南已經擬定好死亡名單,這上麵頭一個,便是陳光輝。
也是目前陳家的家主,陳家老二。
論輩分,陳南該叫他一聲二爺爺。
一切收拾妥當,陳南麵色沉重,他朝陳浴血伸出右手。
陳浴血四人齊齊一愣。
“刀來!”
守禦要佩刀!
最近十年,守禦很少佩刀。
因為,沒有讓他出刀的人。
即便出於禮節,大多數情況下,他會佩劍。
以至於世人隻知陳南劍術通神,卻不知道,他的刀法,那才叫一個霸。
而跟在他們身邊久了的人卻知道,陳南佩刀時,就是鮮血漂櫓日。
陳浴血從背後拔出一把烏金刀,雙手奉上。
向來麵無表情的他,神情竟然有一絲激動。
終於能再次見到守禦大人出刀,不知何人有如此的榮幸。
陳南將烏金刀背在身後,踏步上前。
陳丹丹靠近陳鐵山,小聲嘀咕,“老大,你跟在守禦大人時間最久,知不知道,洛都誰這麼大膽,敢惹大人。”
“這點小事,用得著大人出手嗎?我們幾個豈不成了擺設?”
陳鐵山黑著臉,“你小子平日不著四六也就罷了,今天,再不正經,別怪我翻臉。”
“切,我又沒得罪你,幹嘛擺副臭臉,一血,你知道嗎?”
陳浴血冷冷道:“我隻是大人的背刀人,其他事,一概不知。”
陳丹丹翻了個白眼,“得,算我白問,小冰冰,我知道大人最疼你,你一定......”
“滾!”陳冰心一如既往地沒給他好臉色。
“好嘞......”
“行了,”陳鐵山乃是四人之首,年紀又最長。
“大人心頭一直有一塊心病,就是陳家。”
“剛才的場麵,你們也看到了,換作是你們,能不怒嗎?”
陳丹丹也收起玩笑,“這陳家還真是造孽,敢這麼欺辱大人的父母,恐怕滅族是肯定的,明白了,咱們做事吧。”
一向惜字如金的陳浴血,開口了。
“一個陳家,不夠吧......”
另外三人齊齊側目,這個莽夫要鬧事啊。
陳鐵山知道,陳浴血話少,做事更是幹脆果決,當然,這是往好裏說,真實情況往往是不計後果。
他這個名字是有來由的。
那是十年前,朝國皇屬大軍來犯。
因為消息不暢,以至於兵臨城下,北境才得知。
陳南想要調動大軍,已然來不及,隻能孤身一人,前去迎敵,也正是那一戰,奠定陳南大夏至強者的地位。
這個按下不表,陳浴血乃是陳南的背刀人,本該陳南在哪,他便在哪。
可那一次,事發突然,他沒有跟上,大家勸他不要去送死,他一人出城,直衝敵陣,甚至比陳南殺的更深入。
猛將如雲的皇屬大軍,頭一次見到比他們更橫,更不要命的人。
等陳南救出這個莽夫,已經看不出他的樣貌,人也隻剩下半條命。
後來,光是替他清洗身上的血跡,就染紅了鎮北河的河水,半月,還有血腥味。
從此,陳浴血橫空出世,所到之處,敵人聞風喪膽,莫敢攖鋒。
要問四英豪中,誰武功最高,答案不一。
但若問誰最可怕,隻有陳浴血。
有關於他的傳說,人世間很少,閻羅殿最多。
跟他做對手,大多成了亡魂。
陳南攙著父母,一路走出城中村。
夫婦二人素來和善,人緣非常好,村民看到夫婦二人大包小卷,似乎要搬家,紛紛上來問候。
“老陳,你這是要搬走啊,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老兄弟也好送送你。”
“蘇芩,這是要搬哪去?有空一定要回來看看,你這一走,老姐姐心裏不是滋味啊。”
一個大伯拎著個鐵家夥走過來,後麵跟著的親衛立刻要上前阻止。
陳南遞了個眼色,眼看著大伯走過來。
“老陳,上次,你的手不是被碎玻璃劃破了麼,我想著給你弄個家夥式,這剛弄好,你就要走,行,樹挪死,人挪活,拿著。”
陳九鼎趕緊往外推,“老哥哥,這是銅的吧,能賣不少錢,你趕緊賣了吧。”
大伯瞪眼,“什麼錢不錢的,能賣幾個錢,能用一輩子嗎?拿著,有這東西,肯定不會再劃破手,這孩子是......”
陳九鼎拉著陳南,“小南,這是你趙伯伯,叫人啊。”
陳南淡淡一笑,“趙伯伯好,我叫陳南。”
“哎呦,你就是陳南啊,你小子總算回來了,你爸不知道跟我念叨多少回,每次一提起你,那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老陳啊,你總算了了份心事,老哥都替你高興。”
陳九鼎見推不掉,隻好麵帶為難的收下。
住在這裏的人,各個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哪怕一點點錢,能撐幾天,也是好的。
陳南不動聲色,回頭看了陳鐵山一眼,陳鐵山立刻明白,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紅票,放在趙伯伯的破包裏。
“行了,不耽誤你們搬家了,走吧。”
一行人剛要走,路口,湧出一堆人,為首的壯漢袒著懷,手裏拿著熱狗,啃得滿嘴是油。
“老陳頭,搬家這麼大的事,也不通知咱們一聲,好歹給你幫個忙啊。”
壯漢把吃剩一半的熱狗,丟在陳九鼎麵前。
“怎麼,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