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心神不寧

容煜麵上神色萬分複雜，摻雜著旁人瞧不懂得情緒。

　　一夜無眠，容煜翻身起床梳洗的時候，已然過了四更天。

　　沈蓁昏昏沉沉不知何時暈了過去，容煜做了個簡單的梳洗，偏頭便見沈蓁一臉乖順窩在被子裏的模樣。

　　他坐在床邊，靜靜瞧了她半晌。

　　“娘。”睡得深沉的沈蓁突然夢中低呼幾聲，兩行清淚滑落鬢角。

　　容煜伸手將她的淚痕抹了個幹淨，便走了。

　　待到他走後，理當沉沉睡著的沈蓁突然在黑暗中睜開眼來。

　　“阿喜。”

　　阿喜昨夜在門外守了一夜，眼眶底下都黑了一圈，待到容煜走了方才敢跨進內室。

　　“夫人。”

　　“把藥給我拿來。”

　　......

　　“沈姨娘，王妃有請。”

　　一連十數日，沈蓁都被容煜困在這冷秋院內，不許跨出院內一步，尤其不許她接近主院。

　　容煜知曉沈蓁是什麼性子，生怕沈蓁再跑到李青檸跟前給她找不痛快，裏裏外外給她塞了三四個丫鬟。

　　不管沈蓁去哪，做什麼都有一群人跟著。

　　沈蓁尋了兩次由頭責罰了兩名丫頭，那邊卻立刻又換上了兩名新的來。

　　這冷秋院，仿若是個諾大的囚牢般，逼的人透不上氣來。

　　“夫人。”沈蓁還未開口，霜兒便將人攔在了外頭。“王爺有令。”

　　“王爺有令，命我不許去叨擾王妃，卻未曾說不許王妃令我去伺候吧？”沈蓁快被困的抑鬱，自然是不可能放過這等機會。

　　李青檸說要見她，倒也一時無人敢攔著。

　　眼見著沈蓁大搖大擺的出了門，霜兒拉過守門的侍衛。“快去稟告王爺。”

　　“青檸，你自打嫁入這王府，倒是同我們姐妹生疏了。”程玉思嬌嗔。

　　李青檸大半月的將養下，氣色倒是好了些許，隻是眉間的那股子抑鬱之色雖淡，但卻久久不散。

　　受邀而來的兩人都是李青檸未嫁前的閨中密友，李青檸之前又從未掩飾過自己的心思，故而兩人對視一眼，又怎會不知李青檸這抑鬱何來？

　　隻是李青檸現下已然是厲王妃，她們便是再關係緊密，也不得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青檸，你許久不曾出門，怕是不知這京中發生了何等趣事？”李青檸的心思雖不在這上頭，但也虛虛應了一聲。

　　“你說的是哪件？”

　　“謝府的那位失蹤多年的大小姐尋回來了，聽說當年這位大小姐在青州之亂中與家人失散後，被一家商戶所救，打小在鄉野山村中長大，禮數儀態不成體統，長相也不盡然。”

　　另外一位紫衣女子察言觀色了一陣，方才開口接話道。“我上次陪同祖母去永隆寺上香，倒是遠遠與那大小姐打過一個照麵。”

　　“容色寡淡，儀態也不雅，到底是山野田間長大的，終是一副小家子氣派。”

　　“這倒也怪不得她。”李青檸聽著聽著倒是來了幾分興致。“都這些年了，也不見忠義侯府派人尋她，怎麼突然就將人給找了回來？”

　　“還不是因為與忠義侯府的那紙婚書？謝家二小姐是何等眼高於頂的人物？如何看得上許家那病秧子？”

　　“謝家不想得罪忠義侯府，又不想糟蹋了這些年花盡了心思去培養的嫡女，送去給那病秧子衝喜，可不就想了這麼個法子？”程玉思搖頭歎息道。“這謝家大小姐的命確倒是苦。”

　　“認祖歸宗才三日就被抬上了花轎，送進了那忠義侯府....”

　　“謝家這般做，就不怕得罪忠義侯府？”李青檸蹙眉想到。“那許家大少爺病懨懨已不是一兩日了，怎的這次這般急躁？”

　　“聽說是不大好了。”程玉思低聲道。

　　沈蓁站在亭外聽了好一會的八卦，坐在湖水亭中的三人明明一早便瞧見了她，卻故意將她晾在一旁。

　　雖說入了秋，可是臨近正午的日頭，還是有些曬，沈蓁在日頭下站了小半個時辰，裏頭的三人方才住了嘴，讓人將她引到了跟前。

　　也不等沈蓁開口，程玉思率先發難。

　　“沈姨娘怎的這般不懂規矩？哪家的姨娘會睡到這個時辰，方才來同主母請安的？”

　　身穿紫衣的朱嶠搭腔道。“擱我朱家，各院裏的姨娘都是天不亮便要到我母親跟前站規矩的，高門大戶裏的妾侍不尊主母，主母便是隨意發賣了，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這兩人沈蓁自然都認識，之前李青檸在她跟前裝飾的極好，連著這兩人雖不喜她，麵上卻也一副親親熱熱的模樣。

　　現如今卻一朝翻臉，沈蓁不由感歎一句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世家小姐真是一個比一個翻臉要快。

　　“青檸性子溫和大方，你卻要掂量好自己是什麼身份，一等下堂妾侍，竟敢在主母麵前拿捏姿態。”眼見沈蓁不做聲，程玉思更是來了勁。

　　“莫要得了王爺的幾分寵愛，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程姑娘倒是好氣性。”沈蓁一向尖牙嘴利，容煜在她跟前都討不到幾分好，更何況這些之前的手下敗將。

　　“雲英未嫁便拿腔作調，若是旁人瞧了，還以為您才是這厲王府的主子。”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程玉思皺眉道。“你賤籍在身，卻不知好歹，我替你的主子教導你，又有何不可？”

　　“我胡說？”沈蓁長眉微挑。“若是我未曾記錯，上次雲山圍獵，程姑娘穿了身鵝黃色的騎裝，王爺讚了姑娘一句英姿颯爽，程姑娘接下來便獨獨鐘愛鵝黃色的衣裳。”

　　“今日受王妃之邀上門做客，打扮的卻如此風采耀人，叫外人瞧了未免多思多想。”眼見程玉思氣的麵色發青，沈蓁故作無辜道。“我與你也算是一同長大，也隻是好心提點一句。”

　　“畢竟，王爺天人之姿，愛慕之人數不勝數。”

　　殺人誅心，待嫁閨中的女兒家，最怕這些捕風捉影的話，正所謂三人成虎。

　　程玉思被沈蓁兩三句話氣得渾身發抖，卻還要焦急的同李青檸解釋。“青檸，我絕無此意。”

　　李青檸抬了抬手。“你我一同長大，我還會不知曉你得心思嗎？”

　　“青檸。”

　　“來人，沈姨娘既是不懂規矩冒犯貴客，那本王妃今日便替王爺好生教育教育一番，省的日後惹了禍事。”李青檸一聲令下，隨侍的護衛踏上來，攔在了沈蓁身前。

　　沈蓁略略抬頭，對上這名護衛的雙眸，一時竟是有些恍然，額角突然一痛，眼前便猛地浮出一副畫麵。

　　“你。”

　　“我是不是見過你？”

　　那名侍衛卻被沈蓁這話問的怔然，竟是下意識回頭瞧了李青檸一眼。

　　“是不是你？”沈蓁便是被兩個健壯的老婆子壓跪在地，那一雙眼也死死釘在了那名侍衛的臉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李青檸微微一愣，仿若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

　　“青檸？你怎麼了？”程玉思忙上前扶住李青檸，關切的問道。

　　沈嬤嬤怎麼會瞧不出李青檸的心神不寧？

　　“郡主這許是老 毛病又犯了，今日怕是不能陪同兩位小姐出門了。”

　　程玉思與朱嶠對視一眼，心裏覺著古怪，但是這畢竟不是她們該問的，故而識趣的告辭便離開了。

　　待到兩人走了，李青檸也透過了氣，她緩緩落座，對著沈嬤嬤笑道。

　　“嬤嬤，我有些餓了，你親自幫我去小廚房取些糕點過來吧？”

　　“王妃，再過一刻鐘便可用膳了，王妃用了些飯，再取用糕點吧？”沈嬤嬤溫聲細語如同唬小孩的語氣，可是李青檸畢竟已不是小時候了。

　　眼見著李青檸堅持，沈嬤嬤隻得順了李青檸的意思。

　　隻是臨走之前那個警告的眼神，太過明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