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緩緩轉過頭,一眨不眨的同長公主對視。
“當年若非是煜兒用他的赫赫戰功換你一命,你如何能苟活到今?”
長寧長公主的眸冷的似冰,似乎要將沈蓁的骨頭刺穿一般。“你便是如此報答他的?”
沈蓁嗤笑一聲,勉力支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
她容色盡毀,衣衫襤褸,甚至身形腳步都有些闌珊,一步又一步的踏到長寧長公主的跟前。
“這些年不論大小宴會,殿下都不許我缺席,難道不是為了用我這個叛臣之女,來博取好聲名嗎?”
連日的高熱,害得沈蓁身子倦怠的很,現下的她僅靠一絲意念挪到長公主麵前,甚至無需連嬤嬤再動手,長公主隻需要伸出一隻手就可以將沈蓁推倒。
“大膽沈氏!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公主麵前如此放肆?”
連嬤嬤眼神淩厲,目露凶光,下意識揚起手,便又想要扇沈蓁一個巴掌。
寄養在公主府多年,沈蓁又是個不肯服軟的性子,長公主麵上雖未表露過什麼,可沈蓁卻在連嬤嬤手下吃足了苦頭。
現下想來,若非是得到長公主的授意,連嬤嬤又如何會對她動輒打罵?
沈蓁置若罔聞,抬手擋了擋,連嬤嬤的那個巴掌便隻落在了她的手肘上。
連嬤嬤怒不可遏,正要發作時,長公主抬手攔住連嬤嬤。“嬤嬤,罷了。”
長公主常年帶著這副悲天憫人的麵具,也不知曉欺騙了多少人。
“長公主今日既然是親自來了,那恐怕沒準備讓我再活著出去。”沈蓁不是傻子,若非是此事危害甚大,依照長公主的秉性,如何會屈尊降貴的跑到這等肮臟之地。
“本宮也是瞧著你長大的。”長公主麵色柔和,仿若是在回憶往昔,她伸手比劃了一下。“當年你入公主府不過是這麼高。”
“一眨眼便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若是換作之前,沈蓁還能當作誇獎聽一聽。
可是現下她容色盡毀,但凡沈蓁在意些,這些字字句句便同刀子入肉般沒有區別。
“你雖有些小聰明,但到底年輕。”長公主歎氣,十分惋惜。“若我是你,定然將有些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懵懵懂懂長大嫁人生子,總比現下過的快活。”
“若我如此,長公主便會放心嗎?”沈蓁忍不住嘲諷道。“若我不曾逃婚,恐怕也不能安心嫁給厲王,踏踏實實坐穩這王妃之位吧?”
“沈蓁雖不聰明,但也有幾分自知之名,公主殿下如此為厲王謀劃,又怎會縱容我一個叛臣之女玷汙了厲王殿下的名聲?”
雖說這些年,沈蓁確確實實是靠著與容煜的一紙婚約存活至今。
可長公主隻需要她作為跳板,博一個宅心仁厚的名聲,卻絕不能忍受沈蓁成為容煜的擋路石。
長公主也未否認,隻是上下打量了沈蓁一番,那眼神帶著幾分懷念,仿若是在看沈蓁,又好似透過她在瞧別人似的。
“果然是她的女兒,一般無二的性子。”長公主搖了搖頭。“隻是可惜這聰慧生錯了地方,便白惹禍根。”
沈蓁不知曉長公主在說誰,也不清楚長公主在透過她懷念誰,她眸光輕閃湧出幾分複雜與厭惡。
“容世禮與容煜一母同胞,長公主便是看好容煜,也犯不著對世禮哥痛下殺手罷?”
原本一副歲月靜好的長寧長公主,眉眼間瞬間染上幾分怒意。“你還敢同本宮提及世禮?”
“若非是你,怎會惹得煜兒世禮兄弟鬩牆,若非是你非要私奔,又怎會害的世禮命喪黃泉?”長公主氣的胸膛起伏,瞧著沈蓁的眼神越發冷漠,如同看個死人一般無二。
“此處又無旁人,長公主何須擺出這等嬌柔做作的姿態。”沈蓁冷眼瞧著長寧長公主搭台唱戲,眸底湧出嘲諷。
“若長公主當真將世禮哥視如己出,又如何會在世禮哥屍骨未寒之際,便將李青檸嫁入厲王府。”
“公主難道會瞧不出青檸的心思?”
若非容世禮與容煜乃是皇後嫡出,長寧長公主如何會將兩人養在身側。
這傷心又有幾分真情?
“你竟還敢提及這個。”連嬤嬤恨不得撲上前去硬生生撕了沈蓁,她咬牙切齒道。“若非你恬不知恥的挑唆誠王殿下同你私奔,丟盡了厲王的臉麵。”
“陛下又怎會下旨令郡主替嫁。”
“殿下膝下僅此一女,為了補你同誠王殿下捅出來的窟窿,殿下廢了多少心思。”連嬤嬤氣得手指發抖。
“當年公主念及同你母親的舊情,想著替你沈家留下一絲血脈,方對陛下苦苦哀求許久,保下你一條賤命。”
“若知曉你是這般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奴當年就該活活掐死你。”連嬤嬤一聲暴喝,渾濁的眼眶瞪的老大,恨不得食其血肉。
連嬤嬤說話時,沈蓁的目光死死釘在長寧長公主麵上,怎麼都瞧不出紕漏來,她心底不免有幾分動搖。
容世禮與容煜從小養在長寧長公主膝下,容世禮溫恭端方待人接物謙謙有禮,比之高傲難處的容煜要得人心的多。
長公主若是動了扶正的意思,怎麼瞧也是溫和的容世禮要好控製些。
“殿下。”連嬤替萬分傷心的長公主順氣。“你何苦同這小賤人說這些,她但凡有點良心,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些不知廉恥的事情?”
在連嬤嬤的寬慰下,長公主方才徐徐透過氣來。
“罷了,也是時候結束了。”
長公主下令的同時,目露凶光的侍衛已經撲到跟前,沈蓁不察之下,已然被白綾束住,難以呼吸。
便是未受傷的情況下,沈蓁一介女流都敵不過兩名壯漢。
何況是身負大小傷口的現在?
“動作利索些。”連嬤嬤不耐煩的催促了一句,便從袖中掏出一方染了血的繡帕砸在了呼吸困難的沈蓁麵上。
沈蓁掃了一眼,上頭清晰的幾個大字當即映入她的眼簾。“罪婦沈氏....”
果然是早有準備,連罪己書都一並帶來了。
沈蓁想著,疼痛帶來的窒息感讓她眼冒金星,她下意識的瘋狂掙紮,但是她被扼住命門,根本於事無補。
容煜在趕來的路上便感覺不妙,他胸膛下的心,仿若被人緊緊扼住,讓人透不過氣來。
待到他趕至地牢門口,瞧見這一幕,心口猛地一提,幾步上前,便將那壯漢一腳踹翻。
沈蓁被連帶著跌落在地,如獲新生般大口呼吸著空氣。
“姑母在做什麼?”容煜麵色黑沉,金冠束發朝服筆挺,越發將地上苟延殘喘的沈蓁襯的萬分狼狽。
“陛下不是讓你在府裏禁足?”長寧長公主雖愕然容煜突然出現在這,但不過片刻便恢複成了以往和藹可親的麵容。
“姑母這是做什麼?”容煜語帶怒意,冷冽的眸光落在那戰戰兢兢抓著白綾的壯漢身上。
“王爺當真看不出我們殿下是為了您好?”有些話長公主不好開口,可身為長公主馬前卒的連嬤嬤卻沒有這麼多顧忌。
“這賤人害的您與誠王殿下兄弟鬩牆,害的誠王殿下身首異處,現下又要來害您。”
“殿下第一胎傷了身子,手底下隻有個青檸,這些年都是將您和誠王殿下當自己的血肉看待。”
“誠王已經沒了,您若是再出什麼事,殿下又該何等傷心。”
“嬤嬤,你逾距了。”長公主偏頭嗬斥了連嬤嬤一句。
“殿下!”連嬤嬤嘶聲道。“您對厲王視如己出,王爺卻因這個賤人與您生了隔閡。”
“這個賤婦就跟她死去的娘一般不知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