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神色冷然,這些話對於她來講根本不痛不癢,她今日既然敢進宮,那便已經做好了萬全打算。
隻要是能夠查明真相,就是再受些委屈又如何?
“當年若非是因著與厲王的婚約,沈家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你還能苟延殘喘到今日?你倒好,反倒是在大婚之日逃婚,丟盡了救命恩人的臉麵。”
李昭儀來了興致。“如此倒也難怪你以紗覆麵,不敢見人,若是換作旁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怕是早就白綾一條了卻殘生了,哪裏還有你這般的勇氣苟活人世?”
“救命恩人?”沈蓁突然輕笑出聲,隻是那笑未達眼底,瞧來十分的瘮人。“我沈家三百餘口,皆死他手,這樣的救命恩人昭儀娘娘要不要?”
也不知是不是被沈蓁冷硬的語調震住,李昭儀竟是一時啞了聲。
“大膽!”玉香叱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是誰給你的膽子如此同我們娘娘說話?”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沈蓁突然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簾將所有的情緒壓製下去。
好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因為這麼一句,她沈家三百餘口全數慘死,就連三歲小兒也不放過,若當今掌權者如此暴虐成性,反了這天又當如何?
李昭儀這才反應過來,一時覺著丟臉,竟是被個黃毛丫頭震住,掩飾般冷嗬一聲。“本宮倒想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顏色,讓厲王如同失心瘋了般,忍受如此奇恥大辱還要將人帶在身邊?”
“來人,給本宮按著,本宮今日倒要瞧瞧這帷幔下藏著怎樣的一張臉。”
沈蓁哪裏肯束手就擒,隻是雙拳難敵四手,便是沈蓁再怎麼掙紮躲避,頭上的帷帽也被人一把掀開。
沈蓁的麵容當即暴露在眾人眼前。
經過今日的一番折騰,沈蓁麵上原本已然結痂的黑色刀疤滲出幾道血痕,配上她掙紮散亂的頭發,顯得十分可怖。
“啊。”
沈蓁下意識伸手一摸,濕漉漉的血跡便沾了她滿手。
“娘娘!”沈蓁還來不及反應,便見那嬌弱婀娜的李昭儀白眼一翻,竟是直挺挺的暈厥過去。
“娘娘!快去傳禦醫!”
慌亂中,沈蓁不知被誰撞了一把,重重的磕到廊柱上,疼的額角登時滲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來,嚴重的體力不支,讓沈蓁再也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永寧殿
“叩謝父皇。”受了封賞,容煜同李青檸拜服謝恩,起身的同時,心口處陡然一抽,這痛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時竟是無人發覺他的失態。
李青檸歡歡喜喜的起身,轉瞬便粘到了長寧長公主身側。
保養得宜的長公主朱麵玉唇豐肌秀骨,許是因久於高位的緣故,身上殷紅的拖地寬袖長裙不曾埋沒了她的容色,倒給她添了幾分威儀。“你現下已嫁入厲王府,日後便是厲王府得當家主母,怎得還一副小女兒做派。”
聽著長公主和李青檸的閑話家常,容煜有些心不在焉。
心中的不安,在匆匆而來的王喜進殿後,越發的濃重。
王喜是自幼跟在皇帝身側長大的總領太監,素日裏頭老成穩重,若非是出了大事,絕不會表露的像如今這般。
坐於首位的皇帝年過五旬,一雙龍目炯炯有神,周身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敢造次。
王喜走近了,湊近到皇帝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在場的眾人便能清晰的察覺出皇帝周邊的氣勢又厚重了幾分,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長公主眸光在尾隨進來的韓內官麵上轉了轉,心中湧出幾分不安來,麵上不顯。
“皇兄?”
容長留的目光在長公主身上停滯了一秒,徑直甩袖離去。
待到皇帝大步離開,殿內的眾人方才齊刷刷鬆了一口氣。
李青檸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雖說皇舅舅打小異常寵愛於她,可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這種時候,她也不敢在皇舅舅麵前造次。
“怎麼回事?”長公主蹙眉。
避開容煜投擲過來的視線,韓內官跪下低聲細語的回道。“聽聞乃是鐘秀宮那位皇胎不保了。”
容煜緊緊盯著韓內官,等著他的下文,隻是也不知作何,韓內官一直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長寧長公主倒不意外,畢竟就李昭儀一朝得誌,恨不得將眾人踩進泥地的德行,孩子若是能保住方才古怪了。
讓長公主在意的是,李昭儀這胎現下還不足三月,也不知是不是景仁宮的那位壓不住邪氣動的手。
不過瞧著韓內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長公主目光閃爍。
“早不來晚不來,偏生是今日,既是出了這等事,皇後娘娘那兒怕也顧及不上你們了。”長公主輕歎一口氣,將李青檸的手放入容煜的掌心,低聲道。“本宮今日就不留你們了。”
“打小檸兒的身子骨不好,姑母隻有這麼個寶貝養在身邊,阿煜你可要替姑母好生照顧她。”
容煜斂下眸中異色,沉聲答道。“姑母放心。”
李青檸故作嬌羞的垂下眼簾,心底裏卻在腹誹容煜被沈蓁那個小賤人迷了心智,若不是她的心思不在容煜的身上,怕遲早會被這對狗男女氣死。
若非她留著沈蓁還有大用,今日就讓沈嬤嬤將沈蓁做的那些事情一並捅出來,看沈蓁還有幾條命可以搭進去的。
長公主又拉著兩位新人說了些體己話,待到連嬤嬤將一切都安置妥當了,她方才將兩人送至殿外。
便隻見去而複返的王喜領著一隊禁衛軍,來者不善的往著永寧殿來了。
長公主察覺什麼,回頭瞧了眼韓內官。
“陛下有旨,厲王馭下不嚴,縱容沈氏以下犯上謀害龍胎,罰俸一年,禁足於厲王府,未經傳召不得入宮。”
“罪婦沈氏有意謀害皇嗣,處與極刑,秋後問斬。”
容煜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瞳孔猛縮,此番失態卻被他極快的掩飾下去。
王喜的聲音溫緩,含著笑意的模樣,仿若他遞到容煜跟前的不是令他禁足的聖旨,而是讓容煜升官加爵一般。
“什麼?”李青檸輕呼一聲,下意識望向容煜。
容煜麵容冷漠的伸手接下聖旨。“兒臣謝恩。”
容煜神色淡淡寵辱不驚,半句也不爭辯的模樣,倒讓王喜生了幾分讚賞之意。“王爺既然接了旨,那便出宮吧。”
“敢問王公公一句。”容煜緊蹙的眉沒有鬆散的意思。“那罪婦現下在何處?”